78. 京城煙雲(七) 秋彌盛會(2 / 2)

等他們離去,整個營地便徹底安靜了下來,一眾女眷各自回到看台上的營帳裡。

托那次進宮赴宴的福,江月已經能完全認出好些個人,依次頷首打過招呼。

那些未來妯娌對江月還是淡淡的,既不過分熟絡,也不至於無禮唐突。

江月便準備找個安靜的角落,重複中秋家宴上的操作。

“這是江家姑娘吧?”一位圓臉的中年婦人笑著看向江月,“前頭隻聽說九殿下要娶妻了,還未曾見過你。”

江月並不認得對方,但看對方神情和藹,身旁坐著的另一位夫人也同樣神情和善,便上前福了福身見禮。

“唉,彆客氣。過來坐著就好。”

江月正要推拒,安王妃和八皇子妃荀淩華一道過了來。

安王妃還是格外低調的穿著打扮,荀淩華一身赤色肩袖勁裝。

時下女子出嫁後就隨夫家的身份,她們二人的身份,在沒有胡皇後和妃嬪到場的情況下,並不需要對人見禮。

此時二人卻和江月一樣對著兩位夫人福了福身。

江月便猜著眼前這二位應當就是地位超然的兩國公府的夫人了。

果然,另一位、未和江月搭話的夫人讓她們也不必多禮,然後拉過安王妃坐到自己跟前,搭著她的手柔聲道:“好些個日子沒見到你和世子了,前兒個你幾個哥哥和你侄子都還念叨著你,尤其你大哥,幾日前就摩拳擦掌的,說今日得獵些好東西,給你和世子做冬衣穿。”

江月雖是第一次見到她們妯娌相處,但也並不吃驚。

若沒有一個對她上心又在煊赫得臉的娘家,安王妃產下一個被旁人成為‘怪胎’的皇孫,估計早就被昏聵的當今趕出皇城了。

安王妃心中熨帖無比,笑起來的時候終於不再那麼暮氣沉沉,“我不小啦,大嫂怎麼還把我當孩子哄?我和世子一切都好,並不缺冬衣。”

“大嫂不缺,我缺啊!”荀淩華笑著接口,“您看我這身量,一件能抵大嫂兩件!”

一邊說,她一邊讓江月跟她一道落座。

魯國公夫人方才看著安王妃無甚精神的模樣,心下還有悵然,此時聽了荀淩華這打趣的話,不禁也笑起來。

“你這皮猴,這次怎麼沒跟著他們一道出去?”

提到這個,荀淩華的嘴角都有些耷拉,“您莫打趣我了,我哪裡就不想呢?”

她是將門虎女,從前這種場合,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無奈現下多了一層皇子妃的身份,從前每次下場,都惹得八皇子不悅,回頭必要爭吵一番。她雖不怕八皇子什麼,但吵得多了也心煩,這次也懶得下場了。

轉頭看到在一旁屏氣凝神、默不作聲的江月,正無聊著的荀淩華找到了事情做,她先給江月介紹了兩位國公夫人,那個之前和江月搭話的和善婦人,是英國公夫人,而心疼安王妃的,則是魯國公夫人。

兩家身份極為貴重顯赫,兩位夫人卻是勳貴頂層圈子裡難得的和善人。

像就她們二人說話的這麼會兒工夫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同兩位國公夫人攀談。

說完這些,荀淩華才問起說:“你家小狼呢,是沒帶出來還是關在營帳裡頭了?”

“黑團雖不傷人,但到底是狼,怕嚇到其他人,就沒帶出來。”

荀淩華幾次問起,顯然是對黑團上了心,她有些遺憾地道:“你也太小心了一些,都來參加圍獵了,哪有這麼容易被嚇到?好些人都帶了自家豢養的獸禽來呢,我爹和我哥帶了十幾條狗,安定侯家帶了好幾隻獵鷹……”

說起這些,荀淩華便實在有些坐不住了,“我也帶了兩條狗,陸八不讓我下場,我在附近遛遛狗總成吧?走,帶你看看我的寶貝。”

她是話趕話說到了這兒,畢竟跟她差不多出身的女眷、甚至身份還不如她的,都不願意和狗相處,甚至還有不少人怕狗。也就江月算個另類,彆說看狗摸狗了,給狗診病都沒覺得是屈辱,與她格外的興味相投。

若不是中間橫插了一個把陸玨視為眼中釘的八皇子,她也至於這會兒了,跟江月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覺得江月肯定會想法子推拒的。

卻看江月點頭應道:“正好待得也有些無聊,看看狗也好。”

荀淩華高興地彎了彎唇,領著江月出了去,珍珠和繆夏等在營帳外頭,也一道跟上。

荀家的狗就栓在看台旁邊的空地上,從地上痕跡上看,之前確實如荀淩華所言,有十幾條狗都在這兒‘待命’過。

現下絕大部分狗都讓宣平侯父子帶出去了,隻剩下一條黑背白腹的成年細犬和另一條尚未成年的、江月之前給診治過的小黑狗。

看到主人,一大一小兩隻狗都熱情地搖著尾巴,尤其是細犬格外激動,恨不能往荀淩華身上衝。

“它這是憋狠了,想出去打獵呢,早知道讓我爹和我哥一並把它帶出去了。”

荀淩華對著江月解釋了一句,隨後安撫地摸了摸細犬的頭,給出指令,“坐下!”

那細犬卻並未被安撫住,還在焦急地搖著尾巴打轉兒。

荀淩華也有些尷尬,特地請了江月來看她詢過的狗,沒想到這狗今日居然不聽她的話。

細犬明顯有些狂躁,江月便沒有靠近它,而是蹲下身摸了摸那隻小黑狗的頭。

小黑狗或許還記得她,對她十分熱情,乖乖任摸還不算,還把嘴往江月手邊靠。

江月日常在家跟黑團玩樂,也不見怪,托住了它的嘴。

眼瞅著小黑狗給自己挽回了一絲顏麵,荀淩華給了它一個讚賞的眼神,卻看下一瞬,小黑狗直接對著江月的手吐了出來

“閃電!”荀淩華頭痛地叫了一聲,趕緊找帕子給江月擦手。

“沒事,擦擦就好了。”江月倒也沒生氣,站起身接了帕子。

“這一大一小兩個不省心的東西。”荀淩華臊得滿臉通紅,“在家時也不是這樣的,不知道今天怎麼了。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帶你來看。”

“真沒事,我是大夫,便不會怕臟。隻是它吐出來的東西而已。”

江月說著,眼神落到手上的東西,不由正了色。

荀淩華見她神色不對,以為她是真的不悅了,便接著致歉,還說給江月賠一身新衣裳。

江月卻並沒有接這話茬,隻道:“先不急說那些,你看這個……”

她將擦過手的帕子遞到荀淩華眼前,她都不嫌棄,荀淩華更不會見怪,同樣正色道:“我家的狗隻吃肉和穀物,怎麼吐出來的東西會帶草屑?”

“不是草屑,”江月隨手撚了一些分辨,“是青皮,冰片,麝香,檀香紫蘇,枳殼……據說前朝盛行鬥犬,也盛行過一段時間的‘鬥犬方’。具體方子雖已失傳,但我從這幾味藥材的特性推斷,應就是差不多的藥效。”

荀淩華不通醫禮,但鬥犬方卻是聽說說的,相傳吃過這種藥的狗便會興奮狂躁,見血之後更是不死不休。

若換成平時,倒也不必太過驚慌,隻等藥效散去,狗便能恢複正常。

但今兒個宣平侯父子是帶著狗,陪著皇帝去圍獵,這狗要是狂躁起來……

荀淩華不敢細想,甚至來不及跟江月致謝,隻將那方帕子收好,立刻喊人備馬,帶著人風馳電掣地往圍場裡頭趕。

“聰明的小狗。”江月看了那小黑狗一眼,一邊擦著手回往走,一邊想到這事兒應當是衝著八皇子來的,畢竟陸玨能知道他近來有異動,其他皇子也不是傻子。

有人想把八皇子先按下去。

但八皇子這占了嫡子身份的一旦被按下去,下一個必然是近來風頭正盛,根基最淺的陸玨。

陸玨現下還能安然無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前頭那些個皇子三足鼎立,空不出手來針對他。

所以八皇子還不能倒,陸玨還需要他這個靶子。得等他和其他人鬥得兩敗俱傷,才方便陸玨後來居上。

圍場甚大,皇帝已經帶人出發許久,荀淩華必然是追不上的。

江月想到這兒站住了腳,看向珍珠道:“信鴿呢?取來我有用。”

宣平侯會訓犬,定安侯養鷹隼,都曾在戰場上憑借豢養的獸禽,立下戰功,或許是受了他們的啟發,陸玨在前線時便招攬了會養信鴿的人才,從前他尚在路安的時候,也是用信鴿和親信通訊。那信鴿連戰火都能穿越,一個圍場而已,實在不算什麼。

於是也就一刻多鐘,陸玨便收到了江月的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