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禮是怎麼發現的呢?
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這些問題隻在她腦子裡停留了不到兩秒的時間門, 她就已經無法思考了,一直強忍著的情緒也終於因為他的話,再也抑製不住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根繃的不能再緊的線一樣, 哢的一聲就那麼斷掉了。
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的往外流,聲音也哽咽的不像話, 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謝雲禮還在她身邊, 但她已經看不見他了。
他鬆開了她的手, 所以她也無法再感受到那種來自他身上的溫度和力量。
“謝雲禮……你走了嗎?”她一邊哭著一邊喊他的名字,“你彆走……謝雲禮, 你彆走好不好……”
下一秒,她想要揉眼睛的手就被抓住,然後整個人都被拉進了一個溫暖又堅韌的地方。
是謝雲禮把她摟進了懷裡。
他的雙臂緊緊環抱著她,像是要把她全部都包裹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
“我是不是……是不是……一直都是……都是你們的,麻煩。”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服, 用儘全力說出自己的話:“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麻煩,我媽媽,祝阿姨,還有你……為什麼要這麼……遷就我, 照顧我,明明, 不管我就好了……”
謝雲禮一言不發,但抱她抱的更緊了。
溫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她仍然崩潰的哭泣著,近乎瘋狂的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明明是為了我好,明明是我……我的錯……為什麼, 為什麼……不罵我呢?為什麼還要這樣……”
她想起八歲的小智曾經被他的家人扔在福利院門口,而小智當時什麼也不懂,不會求救,不會說話,甚至連哭泣都不會。他就那麼傻傻的,一個人走在那條荒涼的道路上,走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直到被福利院的人發現。
那件事情上了新聞,而她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在乾預治療的時候從彆人口中得知。
她甚至想,會不會有一天,她也被扔在一個地方,然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她從不曾被放棄。
即便是真的有人想要放棄她,但仍然有人堅定的站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給她一個安穩和溫暖的家。
有人告訴她,哪怕她做錯了事也沒有關係,因為有一個屬於她的地方,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謝雲禮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頭發。
他知道,這寥寥的安慰並不能傳達到她的心裡。
就這麼任憑她在懷裡哭了很久,謝雲禮才低聲開口:“你知道祝阿姨的事情了是不是?”
溫染哽咽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們不告訴我……是為了我……為了我好……我知道……”
“不,這是我的錯。”謝雲禮一字一句道:“是我不該瞞著你。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一個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想讓你知道,我想你一直無憂無慮的。但是染染,我現在知道了,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很多事情都不應該瞞著你,因為你有權利知道。祝阿姨對你來說,是家人,所以,你也很關心她,是不是?”
溫染把滿是淚水的臉埋在他的衣服上,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失控的樣子,可她就是無法停下來。
都已經那麼多年了,她已經二十多歲,甚至也經曆過那麼長久的乾預治療,可她依舊還像小時候一樣無法抑製自己失控的情緒。
“我……隻會給你們……添麻煩。”
“不,你從來沒給我添過什麼麻煩。”謝雲禮輕輕揉著她的頭發,慢慢安撫著她的情緒:“你能在這裡生活,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從來沒覺得你有什麼麻煩。是我,是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忽視了你的感受……”
“是因為……是媽媽,讓你照顧我,所以,你才會這樣,想,是嗎?”
這個問題,其實她想問他很久了。從她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他一定認識她的媽媽,也一定答應了媽媽什麼。
比如說照顧她,或者娶她。
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在明知道她會是一個麻煩的情況下,他是真的完成了這件事情。
直到拿到結婚證的那一刻,她依然不敢置信,還以為這是一個惡作劇。
或者,是她媽媽無奈之下的一個遺言。
謝雲禮微微鬆開手,捧起她的臉,給她擦眼淚。
“不記得了嗎?在結婚那天我就告訴你,想要娶你,是我自己的想法。”
溫染的眼淚還是沒有止住,一邊抽噎著,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的母親,並沒有讓我娶你。”謝雲禮看著她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溫染搖搖頭,有些難以置信。
“不相信嗎?”
溫染再次搖搖頭,頓了一下,又點點頭。
她當然不相信,因為她一直以來的認知就是,無論是誰,都是因為責任才會照顧她。
媽媽因為是她的媽媽,而她是媽媽的女兒,所以媽媽才隻能一直照顧她這個累贅一樣的女兒。
祝阿姨是媽媽以前請來的保姆,媽媽去世後,她沒有了依靠,沒有了家人,祝阿姨就把她像女兒一樣照顧著。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憐憫與責任?但是當然,她也明白,祝阿姨是真心想要照顧她,她也把祝阿姨當成是家人。
隻是祝阿姨明明可以選擇放棄她,卻也因為無法舍棄她,而忽略了自己的家人,導致現在也出現了家庭問題。
而謝雲禮……
作為她的丈夫,作為一個自閉症患者的丈夫,他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但卻也要擔負起做她丈夫的責任。
見她已經沒有力氣哭了,謝雲禮開始拿紙巾輕輕的擦拭她臉上的淚。
溫染想要躲閃,但他不允許,一直用手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躲避。
“溫染,你聽好了,我當初決定娶你這件事情,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謝雲禮平靜的對她說:“因為這是我的決定,沒有任何人這麼要求我,也沒有任何人用什麼所謂的責任逼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