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禮一手攬著她的肩膀,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她就這樣安靜又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偶爾動彈一下,抬頭看看他的眼睛,但是很快又垂下眼瞼。
像是依舊無法跟他長時間的對視,但是又總是忍不住想看看他。
這樣的溫存時刻對他來說,真的是彌足珍貴,他以前連幻想都幻想不出來。
“我見到你的第一次,確實是在你媽媽和我媽媽住過的療養院裡。”謝雲禮緩緩開口道:“那個時候我去照顧我媽媽,剛帶著飯過來,就看到我媽一直在門口偷看什麼,於是我跟著她看了一眼……你那個時候沒進病房,而是躲在離病房遠一點的牆角裡,麵對著牆壁,一直在發抖,我當時……還以為你是新來的病人。”
溫染說:“……我沒有,印象?真的……有過這樣嗎?”
謝雲禮摸了摸她的頭發,“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其實我的記憶裡也沒那麼好,有些差錯也是可能的。”
他知道,溫染在潛意識中刻意遺忘那段記憶。
因為那確實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好的記憶,而那個地方也承載著很多痛苦。
所以即便他能準確的描繪出那個時候她的一些行為,她也沒有印象了。
誰又會想無數次的回想對自己來說無比痛苦的回憶呢?誰又會想起自己在難過的時候下意識做的小動作呢?
溫染皺皺眉,問:“那……然後呢?你認識我了嗎?”
謝雲禮點點頭,“認識了,不過……當時是我媽媽硬讓我去看看你在乾什麼,有一次你蹲在牆角練習說話,我媽也硬讓我去偷聽……”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說:“我媽媽生病的時候我也拗不過,但是我也確實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那麼害怕走進病房。”
溫染靠在他懷裡靜靜地聽著,她心裡有些難受,但是她不想把這份難受表現出來,可她也並不會控製和隱忍,所以即便再怎麼強迫自己不去想,她的身體仍是微微有些發顫。
仿佛全身都在用力,用力抵抗那些痛苦的回憶。
就像她當初一點都不想讓媽媽知道她很難過一樣。
“沒關係,我知道你很難過,很想哭,沒關係的,染染。”謝雲禮抱著她的手緊了緊,輕聲說:“你想哭就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不要把難過憋在心裡,我在你身邊呢。”
溫染點點頭,開口時聲音就哽咽了:“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時候,不跟我說話呢?”
“因為那個時候我不敢啊。”謝雲禮苦笑了一下,說:“你要真看到我那時候的樣子,恐怕絕對不會想要認識我,更不會答應我的求婚……”
“為什麼?”溫染抽了抽鼻子,好奇地問:“你那個時候,不好看嗎?”
謝雲禮點點頭,“何止是不好看呢,就連那裡的護士都知道要離我遠遠的,因為我動不動就發火,還一臉凶相,小孩子看到我都要躲得遠遠的。”
溫染睜大眼睛。
她一點都想不出來謝雲禮凶巴巴的樣子。
因為在她麵前的謝雲禮,從來都是冷靜又溫柔的模樣,她從來都沒看見過他發脾氣,就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
而且,她也想象不出他不好看的樣子,因為哪怕他隻是穿著簡簡單單的純色家居服,也是好看的。
“是因為……做生意,會磨礪,你的脾氣嗎?”溫染隻能想到這一點。
事業型的男人,是會隨著事業的上升,變得越來越沉穩的。
“的確是有這方麵的原因,開始創業之後,什麼樣的人都見識過了,確實也能讓自己的內核更穩定一些。”謝雲禮說:“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你……”
他親了親溫染的額頭,說:“隻要一想到你,就算遇到再糟糕的事情,我都能很快穩定下來。”
溫染有些不解,“為什麼,呢?”
“因為……”謝雲禮頓了一下,“你猜猜?”
溫染用力想了想。
想不出來。
她當然想不出來,因為就算她知道了謝雲禮是如何認識她的,但也並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對她有了企圖……甚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瘋狂計劃著如何去認識她,接近她,跟他在一起的。
而這些所有的過程,都造成了一個結果——
那就是他必須要改變自己。
必須讓自己變成一個,讓她不再害怕的人。
哪怕是從一個陌生人開始。
他很清楚當初的自己有太多缺點,根本配不上她。
而且,他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要照顧她一輩子的打算,而不是類似‘隻是試探著接近一下’這種想法。
所以,除了他自身要改變,他還要擁有絕對的實力能給她更好的生活。
這一點,寧遠常跟他也有些相似,因為當年他是崔雪的初戀,兩個人因為家庭原因分手,寧遠常也一直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崔雪。後來崔雪嫁給了謝雲禮的親生父親,寧遠常很失落,但一直在改變和提升自己,直到知道崔雪離婚,又得了精神疾病,他反而決定重新開始追求她。
謝雲禮一開始並不同意這一點,因為寧遠常當時的條件已經很好了,但是一直未婚,這個年紀還未婚,他很擔心是有什麼額外的原因。
但寧遠常表示,他相處過彆的女人,但始終找不到以前跟他母親在一起的感覺,所以遲遲未婚。
但崔雪換上了躁鬱症,謝雲禮也曾經問過他,如果他母親這輩子都好不了怎麼辦。
寧遠常說,那就照顧她一輩子。
謝雲禮又去問崔雪,崔雪表示,反正都是單身,那就再讓她禍害這個初戀一陣子吧,實在不行就離婚,反正老男人有錢也吃香,他要是變心了,她也可以隨時放手讓他去尋找彆的真愛。
結果兩個人竟然真的走到了結婚這一步,而且還越來越恩愛,崔雪的病情也一天一天的穩定,直到已經很久不再複發了。
對於這樣的疾病,家人的理解和陪伴是真的很重要,甚至比醫生還要重要,寧遠常做到了這一點。
在得知他跟溫染結婚的時候,崔雪沒有反對,隻是讓他做好一切準備,不要傷害到溫染,也不要傷害自己。
而寧遠常則多問了他一句:如果溫染永遠也無法真正的愛上你,你要怎麼辦?
謝雲禮說:那就照顧她一輩子。
寧遠常又問:如果她後來愛上彆人呢?
謝雲禮說:不可能。
寧遠常:為什麼不可能?
謝雲禮當時沉默了一下,說:我會儘力做到最好。
於是,寧遠常和崔雪都祝福了他,也從來沒有要求見溫染,直到今年,崔雪得知謝雲禮終於住進了彆墅,知道自己的兒子終於熬出頭了,才開始喜出望外的提出要見見自己的兒媳婦。
“好了,先睡覺吧,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以後跟你慢慢講。”
謝雲禮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因為溫染已經困得打哈欠了。
他這麼一說,她也就放鬆了心神,慢慢的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謝雲禮一動不動的看了她許久,又忍不住輕輕親吻了她好幾次。
其實,就連他也從來沒想過,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出現一個讓他這麼喜歡,甚至於魂思夢繞的人。
每見她一次,對她的好奇就多一點,每看她一眼,心跳的旋律就淩亂不已。
哪怕是已經在一起很久之後的現在,這種喜歡到骨子裡的感覺也沒有減少半分,反而越來越深刻……
“謝雲禮……”
溫染忽然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謝雲禮聽見了,她呢喃的是他的名字。
謝雲禮輕輕笑了笑,沒有出聲,但在心裡回應了她一句。
我在呢,染染。
……
決定去小動物救助基地的時候,溫染有想過要不要帶著卡卡,但是又怕它想起那段受傷的時候,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不帶它了。
她跟謝雲禮說了這件事情,謝雲禮當然支持她,但是也肯定要陪她一起去。
他擔心以溫染的性格,很有可能看不出那隻小貓小狗性格比較凶,萬一不小心受傷可就糟了。
但他最近也確實比較忙,隻能抽了一個周末把時間擠出來陪她去。
這一次依然是先去超市買東西,除了給毛孩子們買東西之外,溫染還想給小智他們帶一些零食當禮物。
小智比她要大一些,也是重度自閉症譜係障礙患者,除了跟小動物們在一起之外,他也做不了彆的工作,他的父母也看開了,覺得他這輩子就這樣安安穩穩的也好,甚至連他以後怎麼養老都給他安排好了。
像小智這樣的自閉症患者,的確是離不開家人的照顧的,即便是學會了獨立生活,也會因為無法社交而越來越孤單,好在他還有一群流浪的毛孩子作伴。
謝雲禮問溫染:“為什麼會跟小智成為朋友?”
他也隻是好奇,因為溫染曾經做乾預治療的時候,也應該接觸過其他一些有特殊症狀的孩子,比如跟她一樣的自閉症兒童,但她好像也隻和小智關係好一些。
“因為……小動物。”溫染說:“他以前,從來不說話,雖然比我說得好,但是,就是怎麼都,不開口。後來,我有一次,我看到他,跟一隻小貓說話……”
謝雲禮聽明白了。
雖然溫染敘述的比較簡單,但他能想象的出來,那個時候的溫染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一定是有所觸動的吧。
從來不說話的一個重度自閉症的男孩兒,看上去總是傻乎乎的,還會不停的做一些古怪的動作,連自己吃飯都不會……但是這個男孩兒,卻很有耐心的跟一隻小流浪貓相處。
“所以,你們就成為好朋友了?”
“沒有……”溫染茫然道:“我們,那個時候,沒有辦法,交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