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月頭疼地掐起腰。
【有狗繩是不假,但這狗坐著都比這女孩兒還要高吧?那跟沒栓繩有什麼不同?】
“是這樣的,可愛的小小姐,”綺月努力放緩語氣,溫笑道,“這裡有很多孩子,他們中也許有怕狗狗的,所以……”
看著粉發女孩濕漉漉的眼睛,綺月說不下去了。
【好麻煩,萩原快來救我!要怎麼趕走她和她的狗!】
阿尼亞委屈地對手指:“大姐姐你想趕走我們。”
綺月清咳了一下,婉轉地問:“你爸爸媽媽呢?”
【跟小孩沒法講理,還是得跟大人來。如果大人也不講理……嗬。】
阿尼亞聽到最後那聲冷嗬,當即呆毛一豎!
她父親大人是間諜!她母親大人是殺手!這個大姐姐是警察!如果他們對上———
等等,救她的時候大姐姐可不是警察啊!
所以……阿尼亞看向正在等她回答的綺月,腦袋上燈泡亮了:大姐姐也是間諜!!!
六歲的阿尼亞不覺得害怕,她隻覺得亢奮,但有件事她不明白。
綺月正等著女孩兒回答呢,卻聽對方小心翼翼地問:“大姐姐,不認識我嗎?”
綺月:“?”
綺月茫然回憶著,頭發顏色這麼特殊的小孩,如果她見過,她應該有印象啊?
阿尼亞一把捂住腦袋,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時候沒有頭發……”
綺月愣住。
沒有頭發?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
久遠的記憶重溯,時間倒退,跳過她重生的這四年,再往前……
綺月突然震驚,不會吧?!
【那個超能力實驗的實驗體?!】
阿尼亞鬆了口氣,湊近瞳孔緊縮的綺月,聲音低悶道:“我是007號,大姐姐可能不記得了……你當時放走了好多孩子。”
綺月難以置信地問:“你怎麼還記得?”
【她明明給那些孩子用了失憶氣體!】
阿尼亞心想,當然是因為我“聽見”了你要乾什麼,所以一直憋著氣沒吸啊!
“阿尼亞也不知道呢。”粉發女孩無辜地說道。
“阿尼亞?”綺月恍然,“你的名字?”
“嗯嗯!”
見阿尼亞開心地露出笑容,天真無邪的樣子可愛無比,綺月使勁閉閉眼。
黑衣組織每年都會進行各種醫學實驗,數目之多,讓她從最開始的痛恨,到後來學會了刻意不去關注。
但四年前那項實驗她記得最清楚。
因為那項所謂的“超能力實驗”,所用的資料基礎就是她父母當初被逼迫進行的人體實驗。
當前世的綺月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半個月後,她當時差點直接衝去實驗室。
琴酒將她綁在房間裡,三天兩夜,讓她滴水未進,直到身體虛弱的她不得不冷靜下來,才放開她。而那時候木已成舟,實驗早已開啟。
四年前綺月十六歲,還在組織的監視下上學,她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她求琴酒幫她。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琴酒動刀。
對重生了四年的綺月來說,這段往事實則在她的記憶裡過去了八年,所以她已經記不清當時混亂的自己是把刀對準了琴酒,還是她自己。
結果半好半壞。
琴酒最終幫她打開了實驗室的防線,她將作為實驗體的孩子們放了出來。
但她沒能力保證他們的安全,隻能將他們帶出組織地界後,任他們自己流浪。
“如果活不下去,也隻能說明他們運氣不好。”將她強硬扭上保時捷的琴酒冰冷地道。
……
“原來如此,你被帶去了東國啊。”綺月暫停回憶,將買好的可麗餅遞給阿尼亞。
“嗯。”阿尼亞拿著可麗餅咽了口口水,扭捏道,“那個人也不是真心想收養我,所以到了東國後,我就又逃了,最後到了一家孤兒院,然後……”
“阿尼亞——!”
女孩兒的話未說完,就被從遠處急匆匆趕過來的長發女人抱了個滿懷。
“嚇死了!你怎麼自己跑到這裡來了?”
綺月站在一邊挑眉,是誰?
阿尼亞連忙安撫對方:“沒事啦,媽媽,而且、而且我隻是找警察姐姐玩而已!”
女人這才看見綺月,“啊!”她連忙起身,換成日語鞠躬道謝,“真是對不起,麻煩警察小姐了!”
綺月禮貌回道:“沒關係,阿尼亞很聽話。”
“我叫約爾·福傑,是阿尼亞的母親。”黑長發女人微紅著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紹自己。
“綿星綺月,如你所見,是個警察。”可喜可賀,她如今已經能非常自然地說出自己是警察了。
綺月不動聲色打量著叫約爾的女人。
母親?是收養了阿尼亞嗎?
個頭高挑,瞳色暗紅,身材比例完美,纖細美麗,隻是這緊實的肌肉走向……
綺月判斷,對方的武力值應該不低於她——阿尼亞的養母不簡單啊。
阿尼亞站在一邊把兩個女人的心音聽得一清二楚,熟練地略過約爾【嗚嗚嗚說自己是阿尼亞的媽媽還是會覺得難為情啊】的心音,她的重點放在綺月身上。
怕母親大人的殺手身份被看出來,阿尼亞立馬轉移話題:“媽媽!父親呢?”
“啊,他說有點事要處理,應該快過來了。”約爾柔聲解釋道。
阿尼亞點點頭,又把手裡的可麗餅遞給約爾:“媽媽吃。”
“啊啊啊阿尼亞太可愛了叭!”
“……母親大人,你說出來了。”
“啊是嗎!”
目睹這一大一小的相處,綺月倒是放鬆了些許,不管約爾是什麼身份,起碼她對阿尼亞挺好的。
但還是要觀察一下阿尼亞的父親啊……
綺月這麼想著,目光不自覺地搜尋著周圍,還真的被一個人吸引了視線。
男人身材高挑,身穿一身灰綠色的西裝,一頭亞麻色的短發清爽乾淨,步履堅定而不慌亂,氣質優雅而冷靜。
但這張臉……?
綺月漸漸皺起了眉,一張陳舊的照片從記憶深處緩緩上浮,經過母親的音容身邊,浮現在眼前。
“啊!”此時阿尼亞也看到了男人,高興地跳起腳,大喊道,“這裡這裡!父……”
【小舅舅……?】
“……親大人。”目光陷入呆滯的阿尼亞跳不動了,口中喃喃出最後的音節。
滿腦子都是:
-什麼小舅舅???
-誰是誰的小舅舅???
-救我的大姐姐喊我父親大人小舅舅???
另一邊,代號“黃昏”,化名勞埃德·福傑,目前潛伏在東國進行間諜工作的西國諜報人員,走近後,看
到茶紅眸女警,也難得愣了一下。
“……艾琳?”
綺月聽對方精準地叫出她的名字,心裡的最後一絲猶疑也沒有了,神色複雜地看著男人,一時間沒說話。
在場隻有約爾還什麼都不知道,疑惑地問:“咦?勞埃德認識警察小姐?為什麼叫她……艾琳?”
勞埃德·福傑頓了一下,想到這裡不是東國,而綿星綺月是霓虹人,倒也不必特彆避嫌,便對約爾介紹道:“嗯,艾琳是我姐姐的孩子,隻是……好多年不見了。”他說到最後聲音都放輕了。
綺月心道,準確來講,他們隻見過一次,在她很小的時候。
後來她就隻在母親的照片裡見過對方,如果不是她此前特意加固了自己有關於父母的記憶,恐怕壓根認不出眼前的男人。
但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對方竟然還能認出她來……這位小舅舅又是什麼身份呢?
“我光記得你'艾琳'的名字了,你……”勞埃德·福傑看向綺月,藍色的眼眸微微放軟了。
“綺月,綿星綺月。”綺月頓了一下,道,“母親給我取的名字。”
“綺月……”勞埃德·福傑自己低聲念了一下,讚道,“很好聽。”
綺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說是親人,可根本不熟,唯一的聯係,她的母親早就去世了。
而且就這一照麵,這一家三口給她的感覺也很奇怪,好像每個人都有秘密。
當然,她也是。
勞埃德·福傑向綺月介紹另外二人:“這是我妻子,約爾;這是我的女兒,阿尼亞。不過你們剛才應該認識了。”
“嗯。”綺月重新看回阿尼亞,一言難儘道,“小表妹。”
【這個世界可真小啊。】
粉發女孩眨眨眼回道:“小表姐。”
心道,阿尼亞表示很讚同:這個世界真小啊!
綺月又看向阿尼亞旁邊的女人,遲疑了一下,叫道:“舅媽?”
轟——
約爾的臉頓時燒起來了,紅得滴血。
“抱歉,我就是覺得,嗯,”綺月為自己的遲疑解釋道,“你太年輕了,叫'舅媽'感覺叫不出口。”
勞埃德·福傑失笑。
約爾慌亂地擺著手,險些大舌頭,道:“不不不不用!叫、叫約爾就行!”
看出綺月的陌生和彆扭,勞埃德·福傑也貼心地道:“叫我勞埃德也行。”
綺月鬆口氣,點點頭,很好,他們混血兒/外國人,不必遵循霓虹的尊卑輩分。
“留個聯係方式?”勞埃德·福傑掏出手機,和綺月換了號碼後,道,“我們是來旅遊的,不過現在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英俊帥氣的男人對他的便宜外甥女微微一笑,道:“拜托艾琳幫忙帶阿尼亞玩會兒吧,晚上我來接她。”
綺月:“???”
*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就來幫你舅舅看孩子了?”鬆田陣平拍著桌子,大聲笑道。
“……還有一條狗。”
綺月望天,左手牽著阿尼亞,右手拉著狗繩。
萩原研二忍笑建議道:“反正也要換班了,不如我們帶阿尼亞去附近新開的遊樂場轉轉?”
綺月歎氣:“聽你的。”
阿尼亞好奇地看著半長發青年。
這就是綺月姐姐在心裡求助了好幾次的【萩原】嗎?好帥哦。
萩原研二注意到小女孩的目光,勾起嘴角眨眨左眼,看著一人一狗,聲音甜得出水:“阿尼亞想和邦德去遊樂場玩嗎?”
而且他對女孩和狗狗好溫柔啊!
阿尼亞使勁點頭,眼睛亮亮的,“阿尼亞要去!邦德也想去!”
“汪嗚!”
於是三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孩和一條狗,來到了遊樂場。
可三個大人沒想到,他們會看見……
一位黑發貓眼員工帶著滿當當的氣球和糖果上前,禮貌而熱情地問候道:“遊樂園新開業,現在可以給小朋友免費發放糖果和氣球,請問各位需要嗎?”
“???”
看著下巴處已經冒出了短短的胡渣,笑容依然熟悉溫和,但卻透露著陌生,氣質更加儒雅還帶著一點點憂鬱的諸伏景光,綺月和鬆田陣平、萩原研二不約而同地頭頂冒出問號。
這位員工你誰?
諸伏景光微笑著重複問道:“請問各位需要嗎?”
阿尼亞仰頭看著在場的四位大人。
鬆田陣平:【諸伏怎麼在這兒?】
萩原研二:【小諸伏?怎麼在這兒?】
綺月:【諸伏?他怎麼在這兒?】
陌生青年:【他們怎麼在這兒?還帶著個陌生小孩?】
阿尼亞:“………………”
所以你們為什麼不問出聲啊!
阿尼亞心累,阿尼亞舉手,“我要糖果!還要那個兔兔氣球!”
“汪嗚……”
阿尼亞低頭糾結地看看大白狗,最後雙手交握,懇切地問諸伏景光:“邦德也想要氣球,可不可以請給我兩個氣球,我、我不要糖果了。”
“咳。”綺月假笑著,拿出外交辭令道,“不好意思,這是我小表妹,孩子不懂事,見諒。”
【綿星的表妹?】
“哪裡哪裡,這隻是小事。”諸伏景光笑著蹲身,將氣球和糖果都放在阿尼亞麵前,耐心溫柔地道,“你可以隨便選,兩個都可以要。”
“哇!你真好!”
綺月看著眼前這一幕,深覺除了她以外,這些男生一個比一個會帶孩子。
阿尼亞帶著邦德一邊挑選著糖果,一邊聽麵前青年的心音。
【zero也在遊樂場裡呢。】
【知道鬆田他們在這,肯定很快就過來了吧。】
【他應該很想見綿星。】
誰想見綺月姐姐?
阿尼亞忍不住好奇地探頭探腦。
剛巧看見一個超大的兔子玩偶向他們走過來。
“兔子先生”的心音驚訝又開心。
【綺月?還有鬆田和萩原?他們怎麼在這,還帶著個孩子?】
【沒想到又見到綺月了,希望上次送的手鏈她會喜歡。】
而綺月等人也注意到了兔子玩偶的接近。
按理來說,遊樂場的玩偶裝扮者是不能說話的,但這個“兔子”一靠近他們就打了個招呼:“歡迎各位客人的到來!”
聽著熟悉的聲音。
綺月&鬆田&萩原:“………………”
【怎麼回事,這是要鬨哪樣……老同學團建?】
伴隨著綺月這一聲吐槽後,阿尼亞聽到的心音一下子就變多了。
【原來小降穀也在這裡,他和小諸伏在乾什麼啊?這也是公安警察的任務嗎?】
【竟然在遊樂場……這公安當的,比我和hagi天天拆彈可輕鬆多了。】
阿尼亞瞪大了眼睛:兩個公安警察!兩個拆彈警察!
【我就知道zero忍不住。】
【哈哈哈哈小降穀是來見小綿星的吧?嘖嘖嘖。】
【嗬,雖然戴著頭套,但這個金發混蛋絕對!從出現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綿星!】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讓zero光明正大地見綿星,馬上他們就要去臥底了……】
阿尼亞眼睛放光:臥底!!!
阿尼亞目
光灼灼看著兔子玩偶。
她還聽懂了一件事:這個人!喜歡綺月姐姐!
這時綺月的心音也冒出來了:【這人,今天不會再給她留下什麼東西吧?上次是手鏈,上上次是歌牌……嘖,又想起他翻進她宿舍的事了,還有上次抓著她手不放……】
吃瓜的阿尼亞暗自焦急:你再多說、不是,多想一點啊!
仿佛是老天聽到了她的渴求。
兔子玩偶:【這次要不要跟綺月坦誠,之前給她送禮物的時候,偷偷拿走了她的發繩呢?不過她都沒問應該不知道是他拿的……】
阿尼亞一把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來。
【咦?這小女孩為什麼一直盯著他?】
阿尼亞心一緊。
【哦對,他現在是玩偶。是孩子呢……】
兔子玩偶微微屈膝,衝阿尼亞張開胳膊,溫柔地問她:“這位小女孩要來抱抱兔子嗎?”
阿尼亞鬆了口氣,撲過去抱住玩偶,“要!”
啊啊啊超大的兔子啊!好軟好快樂!
阿尼亞興奮地跳腳,退開幾步後,眼珠子一轉,指向綺月,大聲道:
“綺月姐姐也是女孩子!請姐夫……兔子先生抱抱姐姐!”
綺月滿頭霧水:“?”
而其他人:“…………?”
……說了吧?
她絕對說了吧!
姐夫什麼的———絕對沒聽錯!
在場除“兔子先生”之外的幾個青年立馬把目光投向懵逼的綺月,瞳孔震驚。
所以綿星/小綿星都跟自己的小表妹/阿尼亞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