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煩著,綺月聽服部耀說道:“……今天淺井彆墅區那邊有情況,附近在施行交通管製,麻藥犯似乎並不知情,一直往那個方向開,我們會繼續把人往那裡逼近,綿星,趕在他察覺不對、換路之前截停他!”
淺井彆墅區?那不就是……
綺月馬上應道:“好。”
打轉向盤,在路邊暫停,透過車後視鏡,綺月觀察過路的車輛,當發現符合服部耀所說的車子時,立馬開車跟了上去。
知道警視廳已經交付贖金,炸彈計時也已經停止後,她實在是推理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導致的萩原研二被炸死,所以今日一切可疑的人和事她都要注意。
萩原研二正在淺井彆墅區附近的高層公寓裡拆彈,而這個麻藥犯又還往這裡跑,她不確認一下都不安心。
不過出乎綺月意料的是,當她踩油門提速、暴力逼停麻藥犯開的車子時,從路邊竄出來一個慌不擇路的人,竟然翻越跨欄強行橫越馬路,就這麼整整好撞上了她剛停好的車。
綺月一懵,想著這算不算強行碰瓷?一邊飛快地下車,將被撞得暈暈乎乎的麻藥犯拽出駕駛座,反壓在地,扣上手銬。
與此同時,一群精悍強壯的男人也呼啦圍了上來,穿過綺月身旁,將撞她車的那個路人強行拉起,反摁在她的車前蓋上,再“哢嚓”給路人戴上手銬。
一切動作結束後,兩方人馬眼對眼,又互相看了看對方手裡的犯人……手上的銀亮手銬。
“……”
“……”
綺月默默掏出證件。
對方默默掏出證件。
“哈、哈,”為首的便衣警察尷尬地看了眼綺月的車,將手裡的人扯離車前蓋,解釋道,“這是今天那個威脅警視廳的炸彈犯。”
“這是一個麻藥犯……等等!”綺月難掩震驚,“炸彈犯抓住了?!”
誤以為這個漂亮女警同僚是在為他們這麼快就逮捕犯人表示驚訝,便衣警察們頗有些得意,講起他們抓捕的全過程。
然而綺月已經聽不見他們的話了,滿腦子都是問號和驚歎號。
不是啊!
炸彈犯都抓住了,那炸彈怎麼還能爆/炸呢?!
難不成……原有的未來裡,她的車沒有撞到炸彈犯,所以警察沒有抓到人???
綺月下意識得去審視剛被逮捕的炸彈犯。
剛才她截停的時候是急刹車,對方沒有被她的車真正撞到,但刮擦是有的,除此之外沒有外傷,就是表情比較頹廢,還有著懊惱,這也都正常……他在看什麼?
綺月敏銳地順著炸彈犯的目光方向看去,是一條無人的小巷,沒有發現異常。
但想到阿尼亞和邦德的“預言”綺月就不放心,她匆忙將麻藥犯交給趕
來的搜查一課同僚,拔腿趕往萩原研二那裡。
高層公寓人口密集,警方正在疏散這裡的居民,綺月逆流而行非常明顯,在警戒線外就被攔住了。
“組織犯罪對策第五課?”機動隊的警官看了證件後,仍然不讓綺月進去,“裡麵正在準備拆彈作業,除了爆處組,其他人都要撤出來,警察也一樣。”
綺月怎麼說都不行,無奈之下,隻好換了證件,用更為強硬的公安做派,道:“抱歉,我一定要進去,有什麼問題……你可以聯係警察廳搜查一課的服部課長。”
沒辦法,她的直屬公安上司神秘得找都找不到,隻能借一下服部耀的名頭了,雖然對方不是公安,但是警視正啊!而且她剛給他乾完活兒,借一下怎麼了?
估計公安插手彆的部門的工作都已經是常態了,機動隊的警官明顯臉色不好看,沒好氣地揮手,讓綺月進去了。
萩原研二正坐靠在炸彈物旁邊抽煙。
周圍的同僚們拿著防爆盾將他和炸彈圍在中間,嚴肅謹慎,無人說話,隻有他神色平靜輕鬆,在香煙緲緲的煙霧中,甚至顯得有些悠閒。
當聽到電梯響的時候,他還沒怎麼在意,以為是還有居民沒疏散出去。
但當看到綿星綺月踏出電梯,出現在他麵前時,萩原研二臉上的輕鬆神色一掃而空,化為驚訝錯愕。
“小綿星?!”
“咳咳咳!”綺月一出電梯就先被煙氣嗆了一口。
她抬眼環顧四周。
這裡是公寓20層,炸彈就被放在剛出電梯的公共區域的裝飾壁爐下,現場包括萩原在內有六名警察,這應該是萩原研二那一個小組隊。
綺月站在電梯口,被防爆盾攔著,不讓靠近。
“綿星!”萩原研二將煙蒂扔進隨身的滅煙袋中,“你來這裡做什麼?下去。”
綺月知道,不說明白萩原研二是不會走的,於是她飛快解釋了剛才在路上發生的事,並道:“我現在懷疑炸彈犯不止一個人,可能是雙人或團夥作案。如果是這樣的話,其他同夥知道炸彈犯被捕的消息後,可能會做出過激的反應。”
見萩原研二微皺眉頭,應該也想明白了關鍵,綺月趁熱打鐵:“這顆炸彈已經不可控了,有必要重新估量,你們先撤離吧。”
“你就因為這個跑了上來?”
“嗯?”綺月聽到青年不以為意的話,一愣。
萩原研二又問:“關於炸彈犯團夥作案的猜測,你上報了嗎?”
綺月點頭,“我跟三係的目暮警官說了。”
“好,你先下去吧。”
綺月微微睜大了眼,“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是說讓你們撤離……”
萩原研二低垂著頭,貌似自言自語道:“讓無關人等闖進拆彈現場,底下負責警戒的警察都該去寫檢查。”
“萩原!”見他這個時候還在意這個,綺月不自覺地加重語氣叫他,“你聽到重點了嗎?我是讓你們……”
“綿星,”萩原研二抬頭打斷綺月的話,同樣語氣很重,又很平靜,道,“是否繼續拆彈,是否需要重新估量這顆炸彈的危險性,這是我們爆處組的工作。退一萬步說,就算這顆炸彈要炸,在所有民眾沒有安全撤離之前,我也不能走。”
他看了眼周圍的同僚,嚴肅得對綺月道:“我們都不能走,你明白嗎?”
綺月怔愣住了。
看著往日溫柔多情的青年露出鋒利的眼神,臉上難得展現出一抹厲色,對她說著看似平靜又語重心長的話。
而他周圍的爆處組成員雖然沒有插話,但都毫不動搖地站在原地。
綺月突然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可、可是……”
綺月緊緊握著拳頭。
她有做錯嗎?她隻是想讓萩原研二活下來。
來的路上她看到了撤離的隊伍,那些居民好悠閒的,在警察一路的護送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走得不緊不慢。
他們不知道已經停止計時的炸彈會爆炸,他們不知道一個優秀的警察馬上要被炸死了啊!
綺月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甚至告訴自己,既然萩原研二自己選擇了留下,她何必再勸呢?她都說了炸彈不受控,萩原自己也說“哪怕炸了為了民眾他也要留下”……
你有病啊萩原研二!
綺月死死攥著拳頭,卻罵不出口。
她真是搞不懂這些警察的思維。
她隻是,想讓萩原研二活下來……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見黑發女警垂著頭不語,萩原研二緩了緩聲音,嘴角一彎,素日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安撫著說道,“這點小東西我很快就拆掉了,這裡很危險,聽話,綿星,下去等我。”
旁邊拿著通訊器的組員小聲插嘴道:“組長,這棟樓的居民都疏散成功了。”
“好,”萩原研二起身活動了下手腕,“那我們準備開始吧。”
他叫綺月:“小綿星。”
綺月茫茫然抬頭。
半長發青年第四遍對她說:“下去。”
“……”綺月張了張嘴,見萩原研二沉下來的臉色,她連忙道,“等等!既然居民已經疏散成功了,炸彈沒必要拆不是嗎?!”
萩原研二想了想,剛要開口,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小陣平?什麼事啊?”
剛從第二現場過來的鬆田陣平站在公寓樓下,仰頭看著二十層的位置,大聲問道:“hagi!你在上麵磨蹭什麼呢?快點拆完下來!”
“小點聲啦,小陣平。”萩原研二拿遠了些手機,揉揉耳朵,換了隻手拿電話,“正好,小綿星提出炸彈犯可能不止一人,陣平你問一下搜查一課那邊什麼情況……綿星?”
他看向電梯口的綺月,道:“啊,在我這,我怎麼說她都不下去。”然後迅速拿下手機,將聽筒對準綺月的方向。
下一秒綺月就聽到鬆田陣平暴躁的訓斥:“綿星綺月!你給我下來!!!那裡是拆彈現場你怎麼跑上去的?!你有什麼事不能打電話說?!”
綺月:“……”
她深呼吸一口氣,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同樣大喊回去:“你彆說我!說你幼馴染!他不僅在炸彈旁邊抽煙!他還不穿防爆服!!!”
是的,綺月對爆處組的服裝不敏感,剛才又光顧著勸萩原研二離開了,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貨壓根沒穿防爆服!氣死了!
萩原研二當即眼皮一跳,果然,鬆田陣平的炮口立馬又轉向了他,一通暴跳如雷的輸出。
“……”萩原研二心虛地望著天花板,手指當機立斷點了掛斷。
安靜了。
綺月吐出一口鬱氣,冷靜過後問眼前的青年:“哪怕居民都疏散了,你也要拆彈?”
萩原研二收起手機,耐心解釋道:“小綿星,你忘記了嗎?處理爆/炸物後續也是我們的工作——這顆炸彈總不能一直放在這兒吧?我總要拆掉它或者將它轉移再拆掉,對於拆彈警察來說,風險是一樣的。”
“……”綺月揉揉額頭,她真是忘了這一點,光想著讓萩原研二怎麼躲開必死的爆/炸了。
“好吧。”她掐著腰,提出要求,“拆可以,但你先過來穿防爆服!不然我就過去陪你,你選一個。”
說著,綺月就要抬腳走過去。
嚇得萩原研二連連擺手:“Stop!停停停!”
綺月挑眉看他。
“我這就穿。”萩原研二抱起重達四十公斤的防爆服,無奈地重複道,“我這就穿。”
這身超重的防爆服一個人根本穿不了,其他組員隻能去幫忙。
綺月看看周圍,指指電梯斜對麵的方向,對他們說:“你們到消防通道那裡去穿吧,那寬敞點,彆離炸彈那麼近。”
萩原研二點頭同意,在消防通道口一邊套防爆服,一邊抱怨:“它好重好熱的啊。”
綺月好笑地問他:“你還承受不了這點重量?”
“可是很熱啊,”青年拖著尾音像撒嬌一樣道,“哪怕是冬天穿上去也跟蒸桑拿一樣。”
綺月扶額,剛才對她疾言厲色,甚至用命令語氣讓她“下去”的人是誰啊?
見萩原研二被他的頭發所困擾,綺月忍不住走過去,想幫幫忙,隨口玩笑他:“彆抱怨啦,不然我就給鬆田打電話讓他催你嘍?”
“滴——”
炸彈突然開啟的倒計時,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綺月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讓她沒反應過來。就像車禍中那些眼睜睜看著車撞上自己的傷者一樣,頭腦空白了一瞬。
“滴——滴——”
萩原研二和他的爆處組成員在消防通道口,而此時的綺月因為想去給萩原幫忙,離開了電梯口,走到了電梯與消防通道中間、毫無遮蔽物的長廊裡——與炸彈所在的位置恰好在一條平行線上。
“綿星!!!”
看見半長發青年瞬間臉色大變,一把推開他的組員,轉身向她撲來。
綺月恍然,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成了在場離危險最近的那個人。
“滴———”
六秒的時間那麼短暫,綺月隻來得及依靠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向萩原研二奔去。
對麵的青年焦急驚慌的樣子映入她的瞳孔,他爆發出強有力的速度,好像身上穿的不是重重的防護服,而是他在警校穿過的花襯衫。
“滴——滴——”
然而還是來不及,綺月感覺勾到了萩原研二的手上的白手套,又仿佛沒有。
“轟—————!!!”
綺月大腦一嗡,什麼都聽不見了,頭劇痛,眼前逐漸變成了紅色的光影。
模糊的人影在濃黑的煙中撲過來抱起她,硬邦邦的防護服咯在她被燒灼的身體上,她感覺不到疼痛了。
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失,綺月被自己血嗆了一口,想起了被蘇格蘭追殺的那天。
好冷。
“hagi!綿星?!綿星綺月!”
“救護車呢?!”
遭了……想救人卻把自己玩進去了。
就說不要隨便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綿星綺月……你還是不長記性……
“醫生!醫生!!!”
“手術室不能進先生們!在外麵等!”
綿星綺月,你還想靠救萩原研二來獲取未來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信任……這下你有沒有“未來”都不知道。
果然,想要改變未來,勢必要付出些什麼。
就算把一切都計算好了,也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發生……算計彆人終會被算計。
*
“啪!”
櫻井理莎哭得滿眼通紅,伸手就是一巴掌。
被她打偏了腦袋的青年卻不聲不響,靜靜地坐在病房外,因為幾天幾夜沒合眼,光潔的下巴已經冒出了一層青胡渣,眼底全是疲倦,頭上纏著的繃帶已經微微滲出了血。
見萩原研二這個樣子,櫻井理莎也提不起勁罵他了,頹廢地坐在他身邊。
“……怎麼不打了?”
沙啞的嗓音乾澀響起。
櫻井理莎深呼吸一口氣,“你比誰都難受,打你做什麼?”
萩原研二低著頭,雙手交握緊緊攥著手指,喃喃著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的話:“如果那天……我如果再強硬一點,直接讓她下樓,就不會……”
鬆田陣平提著早餐過來,見幼馴染的模樣,他登時皺起眉,“你又抽煙了?”
萩原研二苦笑:“饒了我吧,小陣平,不抽點我怕我堅持不住……”
“你的傷還沒好。”鬆田陣平隻淺淺說了一句,透過玻璃窗看向病房內。
那天,他在公寓樓下聽到爆/炸聲,心跳都快停止了,條件反射就是衝上去,被其他同事死死摁在下麵。
等爆炸聲停,他們準備上樓救援或者……的時候,就見萩原研二抱著綿星綺月跑了下來。
那場爆/炸,整個小隊奇跡般的全部存活,最嚴重的萩原研二也隻是頭上被墜落物砸了一下,輕微腦震蕩。
但受到爆/炸正麵衝擊卻沒有防爆服、防爆盾保護的綿星……
鬆田陣平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去試探綿星綺月的呼吸和脈搏,剛接近綿星,就被萩原研二狠狠推開,除了醫生誰也不讓靠近,自己卻緊緊抓著綿星的手腕數著微弱的跳動。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幼馴染快瘋了的樣子。
“醫生說,可能是,植物人。”
萩原研二艱難地說出急救手術後的診斷,表情空茫而痛苦。
“我要怎麼跟降穀交代……”
晚些接到消息,匆匆趕來心急如焚的金發青年,剛拐過醫院走廊就聽到這句話。
他猝然停下腳步,留在原地,許久沒動。
……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