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米左右。”
馮司長吃了一驚:“兩千米?你怎麼知道他們來了?”
楚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精神力感知。他們開得車型都是一樣的,精準感知基本不會出錯。”
馮司長來不及思考這句話裡所蘊含的關於精神力的不可思議,隻簡短地問:“什麼車型?現在在什麼位置?”
“高三米長五米的箱型卡車,在……有沒有地圖讓我看看?”
馮司長立刻從終端裡調出一張地圖,楚辭指著附近的某個點道:“在這條路上。”
話沒有說完,馮司長已經連接了一個通訊出去,聲音冷厲:“是我,馮遠年。在米花路2932號193幢9203發現了勃朗寧案犯罪嫌疑人的蹤跡,馬上派人來支援,立刻!另外,花都大道東三路段如果發現有高三米長五米的箱型卡車馬上扣下來檢查,這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同夥。”
通訊終斷,馮司長對著楚辭擺了下手:“林,你既然能進到這裡來不被發現,那應該也能出去?我的車在東路2345停車位上,那邊人少,你先去那裡等我。”
楚辭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您——”
馮司長嚴厲地道:“快去!”
馮司長說著從口袋裡翻找了一會,找出一個類似於電擊打器的玩意,插在了廚房電器分流的電路板上,一陣火花閃過,整棟樓原本亮著的照明瞬間滅了下。楚辭立刻推開窗戶,踩著防護欄翻了出去,馮司長追過去,見他如同一隻靈巧的蜘蛛般,攀著外側排水管道一路往下,很快就消失不見。
五分鐘後,調查局的外勤特工闖入了這間安靜已久的房子。
帶頭者正是特彆調查小組組長。
組長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馮司長,人呢?”
馮司長道:“走了。”
“走了?”組長頓覺七竅生煙,他氣喘籲籲地道,“那能勞駕問問,您是怎麼發現——不,您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嫌疑人來過這?”
馮司長抬了抬下巴,組長低下頭,見他麵前遮著防塵布的茶幾上,放著一把動能槍。
“這是……”組長下意識要伸手去拿,卻被馮司長一聲喝斷,“小心點!不要破壞上麵的指紋。”
組長嚇得手立刻收了回去,質問道:“你什麼意思,嫌疑人難道碰過這把槍?”
“這把槍上目前應該隻有嫌疑人、我,和科洛的指紋,帶回去檢驗就知道。”馮師長麵色沉沉地道,“張組長,讓你的人立刻搜索周邊,嫌疑人應該還沒有走開多遠,你跟我回去做檢驗。”
“你什麼意思?”組長追問,“這把槍上為什麼會有貝恩的指紋?這他媽是什麼地方?你又為什麼會在這——”
“這是科洛生前的居所。”
組長張了張嘴,瞬間啞口無言。
“你不是調查過嫌疑人林的社會關係嗎?”馮司長沉聲道,“難道你不知道,科洛生前和他認識?”
組長恍然大悟,同時心中叫苦不迭,誰會在意社會關係網中一個死去的人?!
“你的意思是,這把槍原本是貝恩的,嫌疑人來這裡是想偷走它?”組長脫口而出,“貝恩他竟然私藏槍械?!”
這句話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隨身攜帶著一把槍,相比較於能量武器,聯邦對動能武器的監管反而沒那麼嚴格,因為它幾乎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當代普通人的常識觀念裡已經不存在動能武器這東西,也隻有他們這些特殊職業者才會清楚裡麵的門道。
在馮司長逼迫的目光中,組長訕訕低下頭,用證物袋小心翼翼地將那把槍收了進去,又道:“可既然嫌疑人是來偷這把槍的,可為什麼他沒有將其帶走——”
槍支進入證物袋,組長猛然感覺到了不對勁——重量不對!
“這槍裡……沒有裝子彈?”
馮司長點了點頭,道:“科洛走後他的房子由我作為保管人,昨天晚上房間智能安保係統預警,我以為是出了什麼故障沒在意,今天早上又彈出來一次,於是就打算過來看看,結果發現這裡果然有人來過,在抽屜口找到了這把槍,我想科洛應該不會把槍放在這麼明顯的位置,而且我上次來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它。”
“林正在逃亡,而科洛的槍正好被翻找出來,我想這應該不是巧合。”
組長立刻站起身:“你說得對,得立刻回局裡去做檢測——”
他抬起終端:“其他人,沿著周圍繼續搜索,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那你——”
馮司長道:“我跟你一起回去,畢竟我是目擊者。”
組長再難有什麼怨言,一邊跟著馮司長走出門,一邊聽見他道:“趕時間,申請使用特殊通道吧……開我的車回去。”
組長沒有反對,立刻打開終端申請了特殊通道,隻用了五分鐘,馮司長的車就駛回了調查局,組長風風火火地帶著那把槍去做指紋檢查,馮司長慢悠悠將車停在了調查局地下停車場。
車子停穩後,他在駕駛位上頓了兩秒鐘,然後打開車窗隔板,將座位底下,車基座底都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楚辭的蹤跡。他又回到車上,小心翼翼地將後車座拉下去,狹窄的後備箱中,楚辭果然蜷縮在那裡。
他眨了眨眼,道:“調查局應該很安全吧?”
馮司長哭笑不得,低聲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得去盛夏港。”楚辭說。
“你要離開首都星?”馮司長略作思索,道,“我一會上去幫你查查調查局最近有沒有出港的星艦,然後想辦法送你過去。”
楚辭還沒有答應,馮司長的終端通訊燈就亮了起來,他對楚辭揮了一下手,低聲道:“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但是在這裡不要使用任何電子設備和武器,也不要用精神力,調查局的監測比外麵嚴格太多了。”
他說完就下車離開,打開終端按下了通訊鍵。
通訊頻道裡組長興奮地聲音道:“老馮,你的推斷是對的!那把槍上果然有嫌疑人的指紋!我已經讓他們擴大搜索範圍了——對了,卡車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交警攔下來一輛,裡麵全都是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
“不太清楚,”馮司長氣定神閒地道,“隻是之前過去的時候看到了,他們出現的時間和嫌疑人出現的時間基本一致,覺得很可疑。”
“確實有點可疑……對了老馮,我們昨天晚上給過去的材料你看沒看?既然你都回來局裡了,那不如今天看一看吧,沒問題我們就移送檢察院了。”
馮司長站在了辦公室門口,神情莫測不明。
秘書將一份卷宗送到了他的麵前,低聲道:“張組長剛才還叫人過來催……”
馮司長打開卷宗文件夾,隨便從裡麵拉出一份詢問記錄瞥了兩眼,道:“不合格,把證人叫過來重新詢問。”
秘書:“啊?”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他一向脾氣極好,也沒有什麼上級架子,可正是因為如此,一旦發起怒來,就叫人心驚膽戰,秘書忙低著頭出外間寫答複去了,馮司長敲了敲桌麵,又問:“後勤的萊伊處長今天在不在?”
片刻後秘書道:“在的。”
馮司長去了後勤處,他和萊伊關係頗佳,沒費什麼功夫就從他口中套出來,今晚有一架設備采購星艦會從盛夏港起航,萊伊對他不設防,連星艦的航線和終點都告訴了他。
馮司長拍了拍老夥計的肩膀,正打算離開調查局的時候,卻忽然收到秘書的短訊:“司長,局長要在一個小時後召開緊急會議,剛下的通知。”
馮司長眉頭緊皺,距離采購星艦起飛隻剩下不到四個小時,而從這裡過去盛夏港還要用掉半個小時,如果會議中間發生什麼差錯時間很有可能就來不及了——不行,林在首都星待的時間越長越危險,今晚的機會不能錯失。
“就說我請假了。”
“局長已經知道您回了局裡,要您務必參加。”
馮司長垂下的拳頭握緊,他快步回到了辦公室裡,打開自己的通訊錄企圖尋找一個可以代替他送林去盛夏港口的人,一個又一個的人選被他排除,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沈晝的名字上。
但可惜的是,他一連給沈晝通訊三次,都未通訊成功,而時間緊迫,他不能再繼續等下去——
“司長,回複文書寫好了,您要再看一眼嗎?”
秘書將他剛才打回去重新詢問的正式回件呈過來,馮司長瞟了一眼道:“你自己看著合適就——證人宋詢禮,返回重新詢問?”
“啊,”秘書被他問得一頭霧水,“這不是您剛才說的嗎?”
馮司長劈手奪過文書,語速極快地道:“不用了,這個證人非常關鍵,我要親自去詢問。現在去給我申請一道證人詢問令,我要去敏斯特大區檢察院。”
說完他就大步走出了辦公室,留下秘書一人在原地迷惑不已:“可馬上就要開會了……而且您不是從不自己出外勤麼……”
馮司長的車子衝出了地下停車場,在車子進入空間場的時候,他打開後座問楚辭:“你認識宋詢禮的車嗎?”
楚辭回想了一下,道:“應該認識。”
“一會到了檢察院的停車場你指給我,我停在他的車子附近。”馮司長頓了一下,語速慢了一些,道,“今天晚上是個很好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我擔心我開完會時間不夠,不去開會又顯得可疑,就讓宋檢察官送你過去吧?他和科洛一樣,肯定也願意幫忙……那架星艦的航線終點是謝菲留斯星,那裡距離邊境已經很近了,到時候你還得想想彆的辦法離開聯邦,去霧海吧。”
他一口氣說完了這麼一長段的話,似乎自己都覺得有些累了,靠在角度傾斜的座椅上,微微地喘著氣。
楚辭沉默了半晌,低聲道:“謝謝您。 ”
馮司長卻喃喃道:“我該謝謝你才是……我妻子早早就走了,我沒有孩子,科洛就像是我兒子一樣,他和我一起,朝夕相處工作了十一年,我本來都快退休了,唉。”
“我知道,是勃朗寧殺了他,那天晚上,基因控製局局長辦公室給我打過電話。但我沒能勸住科洛……但這不是他的錯,錯的是殺人的人,不是他。”
“法律要判殺人的人無罪,”馮市長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內顯得沉悶無比,“但他真的無罪嗎?”
這時候,車子跳出了空間場,擋板降下,明亮的日光重新照耀進來。
馮司長抬手擋了一下耀眼的光,感歎道:“多好的天氣……”
他回過頭,對著車座縫隙低聲道:“一定要逃走啊。”
……
“不是已經問詢過了嗎?”宋詢禮疑惑地道,“同樣的程序為什麼要進行第二遍。”
“是這樣,”馮司長溫和地道,“專門調查組將問詢記錄轉到了我們督查司,我發現有幾個細節他們問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再過來打擾您一下……這是我的問詢令,放心,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請問在庭審開始之前,您是否有和嫌疑人私下接觸過?”
“他是我的證人,我們有談論過證詞相關的問題。”
“ 犯罪嫌疑人是否有和您提起過……”
馮市長隻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雖然都是調查組沒有涉及到的,但是宋詢禮敏銳地察覺到,這幾個問題基本都是一些無可厚非的小細節,問與不問,根本不會對案情產生什麼實質性影響。
他心有疑問,麵上卻並未表現出來,直到問詢結束,馮司長要離開的時候忽然道:“我剛才在停車場,看見您的車後引擎蓋似乎沒有關嚴實,您有空的時候不如去看一眼吧?畢竟如果引擎出故障挺麻煩的。”
馮司長離開後,宋詢禮走回檢察廳的路上依舊不得其解,馮司長為什麼專程趕來問那幾個似是而非的問題…… 又為什麼要提醒他的車出了問題?再者,他和馮司長僅有幾麵之緣,他怎麼知道哪一輛是他的車?
宋詢禮轉身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引擎蓋嚴絲合縫的蓋著,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宋詢禮打開車門,剛要坐進去時立刻便差距到了不對——車窗擋板什麼時候降下來了?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往後座看去,楚辭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笑意吟吟地看著他。
宋詢禮愣了一秒鐘,瞳孔猛然放大,然後立刻鑽進車裡關上了車聯網係統。他皺眉道:“林,你怎麼在這?”
隨即恍然道:“馮司長其實是——”
“馮司長送我過來的。”楚辭道。
宋詢禮有又是驚訝又是疑惑:“你這幾天去哪裡了?馮司長怎麼會送你——你受傷了?是調查局在追捕你嗎?”
“不是調查局,是另外的人。”楚辭簡短地道,“以後讓沈晝給你解釋。”
“我先送你離開這,”宋詢禮說著打開終端通訊,“喂主任,我的車出了點問題……對,剛才來問詢的馮司長提醒我的,我得請半天假去修一下,好,再見。”
“先去我家躲兩天,”宋詢禮轉動方向盤,車子移開了停車位,“然後再想彆的辦法—沈晝和西澤爾呢?他們知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
“我就想,你肯定會這麼說,”楚辭笑著道,“不過不用了,下次有機會再去你家玩,我要離開首都星。”
“沈晝和西澤爾都不知道我在哪,我是一個人在逃跑。”
“怎麼離開?”宋詢禮皺眉,“首都星的星艦查得很嚴格,更何況你——”
“肯定不能坐客運星艦啊,”楚辭道,“馮司長告訴我,今天晚上有一架調查局的設備采購星艦從盛夏港C-45區3340發射台起飛,我偷偷溜進去,搭那架星艦走。”
“可是——”宋詢禮本想說,盛夏港口是聯邦政府的官方港口,想要混進去並不容易,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車子行駛出停車場後速度加快,等上了立交橋,周圍的景象很快就變得模糊起來。
楚辭忽然叫道:“宋檢察官。”
宋詢禮“嗯”了一聲。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宋詢禮想了想,道:“好像沒有。”
“哦不,”他又改口,“好像有一件事讓我比較好奇。”
“什麼?”
“如果你是霧海的軍火商,那沈晝,不會也有什麼隱藏身份吧?”
楚辭哈哈大笑,笑夠了,他道:“當然,要不你猜猜?”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不如你直接告訴我。”
“我不。”
宋詢禮搖了搖頭:“我真的猜不出來……沈晝還能有什麼職業?義警?他那麼愛管閒事。”
“你也覺得他愛管閒事啊?沈老師有個外號就叫‘閒事主任’來著。”
“是嗎?下次叫他試試。”
夜幕籠罩,車速也逐漸降了下來,楚辭道:“好了,就在這裡說再見吧……如果有可能的話。”
宋詢禮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會再見的。”
楚辭推開車門下去,正好有一輛能源車從旁駛過,而等到能源車離開時,公路對麵已經不見了楚辭的聲影。
唯有夜幕之下,盛夏港口白色的輪廓線起伏連綿,像一座美麗的雪山。
宋詢禮駐在原地遠眺了一會,回到車上,調轉方向返回。
“所以沈晝到底還有什麼隱藏職業……下次再見應該能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