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吵架了？”
我坐在岸邊剝蓮蓬, 小鮮遊到我身旁輕快地問。將手裡的蓮子丟給她吃，我瞥了眼背對著我在蓮葉上打坐的少年。
什麼時候吵架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我覺得沒有。”
哪吒：“我覺得有。”
兩個人的聲音撞在一塊, 小鮮左右搖擺，笑嘻嘻地翻了個肚皮。
“恕我愚鈍, 我和哪吒太子有哪裡不愉快嗎？”
“你是棒槌啊，難道不是你從昨晚開始沒理我。”他側頭看過來，琉璃似的眼珠子藏著一抹委屈。
“這個，我倒是有解釋的。”
“你說說, 理由不好，我就把你吊起來抽。”
“昨晚拒絕交友，我以為你想靜一靜, 就一直沒有說話了。畢竟我觀你的麵色，不是很好。”
“知道我臉色不好，你還拒絕。”
“如果不拒絕, 對我的身心健康不好。”
“……”神色一怔, 他鮮紅的眼睫一眨，怒意閃現，“竟是我的錯咯？”
我脖子一縮，手上剝蓮蓬的速度變快了。我之所以沒覺得和哪吒吵架，是因為他還願意給我吃的。
可是想想, 竟是我遲鈍了，以前他生氣, 也會把這些東西瘋狂砸過來。但是, 隻要他生氣不找我麻煩，我又不在意。
哦，還是會擔心的, 怕他會爆炸，今時不同往日。
剛煉成的身體還新鮮著，法力也沒能完全駕馭，過強的力量反而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負擔。
他本來對於身體的損耗就不是很在乎，更在意的是精神上的要求？
愛自己，又不是很愛自己，矛盾的哪吒。
“你身體好點了嗎？”
“關心我啊？”
“……”被他輕飄飄的一句給堵到，我像個老前輩那樣指點，“陽光男孩守則，不要反問，不要陰陽怪氣地說話。”
“蓮藕愚鈍，學不好。”
“想要什麼也可以很乾脆地提出來，哪怕被拒絕。我們也要有勇氣去接受失敗和被拒絕，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忽然覺得自己講的這番話很有道理，我不由得拿出了大師的派頭，微笑著像朝陽似的少年點點頭。
哪吒嘁了聲，舉一反三地說：“是的，師父，你說得對。那麼你也要接受教育我失敗的事實。”
“……”我撇撇嘴，低聲說：“我早就接受了，一開始就覺得你不會有什麼變化。”
他被我的老實給噎到，也是一口氣提不上來，我好怕他又散架了。
索性沒有，還沒這麼脆弱。
這樣和我隔著重重蓮葉說話有些彆扭，哪吒起身一躍而來，落在我麵前，利落地盤腿坐下。
清香撲鼻，我有些暈頭轉向的，看著一團火焰降落自己身前。
他的發色瞳色換成紅色後，身上的裝扮也相應地變化了。
眉心的蓮紋變成了金色的上弦月，金冠高馬尾，白衣換成了黑底金文的文武袍，颯爽中藏著幾絲雅致。
少年的樣子非常有欺騙性，我不由得地說道，“哪吒太子，下一次或許可以不穿上衣，用刺青來裝飾雙臂、胸口、後背。”
“小色龜，你想看我不穿衣服？”
“那倒不是，反正你是百變哪吒，多試試幾個裝扮，可以增加新鮮感。”
“還有呢？”
“你這張臉，很適合笑一笑。”
哪吒用手指抵著我的臉頰，眯眼陰笑，“連朋友都不是，你好意思給我提這麼多要求？”
“……”我立即用一種清爽的眼神望著他，對著嘴巴做了個拉緊的動作。
但是想一想，我隻要再陪他幾天，就能收工了。
這種終於要解脫的小興奮讓我心底雀躍，以後都要橋歸橋路歸路了，那就站好最後一班崗。
多哄哄他，多關心幾句也沒事。
“哪吒太子，你適應身體，真的不用我幫忙做什麼嗎？”
“你殼子挺硬的，讓我捶兩拳試試。”
“好的。”
很好說話地變回原形，我站起來紮馬步，用龜殼背對他，“來吧！”
“你為什麼專門恢複原形？”
“這樣更好接招，用人的樣子，我怕遭不住。”
“隨便你。”
身後傳來指骨揉動的脆響，我深呼吸，將雙腳站穩，擺出了十足的架勢。
“唐小龜，我上了。”
幾乎是他話音一落，我就被劈山裂石的一拳打飛。殼子被這千斤錘般的力道轟上，我被迫向前直撞，秤砣似的紮進天池中央。
他剛剛要是一拳打飛我，我可能會變成天邊流星。
差點在水裡吐出來，很難不去懷疑，哪吒這一拳是不是帶了點私人恩怨。
殼子沒裂、沒凹，我冒出水，遊到岸邊，卻沒看到哪吒的人影。
眼珠子轉了轉，看到一堆散架的藕塊、花瓣、葉子，這是什麼降火拚盤。
“哪吒太子？”我爬上岸，直立著走過去。
葉子下一顆腦袋形狀的藕滾了過來，發出原主的聲音。
“嘖，被力氣反震到，我塌了。”
少年的語氣悶悶的，看起來並不是很爽，這是什麼傷敵八百自損一萬的局麵。
“不用你幫。”
我想過去拚裝，哪吒提起嗓音阻止。
自己碎的自己拚，隻見軀乾已經在發芽連接，四肢和腦袋自然會合攏。成了人形後，他還是個藕樣，內在的臟器與外皮沒跟上更新進度。
這麼一想，哪吒對我是一點不見外。
要是有誰趁著他這個虛弱的時候下手，那不是一刀一盤菜？煮火鍋，蘸撒了芝麻的辣醬，一定很好吃。
“哪吒太子，你這樣以後很危險。你在複原的時候，會被彆人搶回去做成火鍋的。”
“操心自己吧，我不會給彆人機會的。”
“……”
“不信？你現在打我試試。”
我一個狂龜衝撞就頂了過去，沒想到他還在構建的身體發射出萬千藕絲。
黏連的、甜甜的絲將我給困住，還有這無孔不入的蓮香，我頭昏腦漲的。若不是我腦袋、四肢縮得快，一定就被五花大綁。
藕斷絲連還可以這麼用是吧，蓮藕又不是蜘蛛精。
把一動不動的我丟出自己的包圍圈，哪吒專心恢複，還驕傲道：“要不要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