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世之中,瑰衛不止守過城,還調糧、運糧,打過支援,人人都誇趙揮虎父無犬子、更無犬女。
直到戰禍漸漸平了,趙揮建朝大周,定了京師,瑰衛們的身影才從戰場上慢慢消失。
很多姑娘嫁人、生子,隻有少數又在趙瑰身邊做了幾年女官。
“我母親隻做了不到兩年的女官,蘭姨比她久,她是最後離開的,”秦鸞回憶著聽過的往事,“國公爺的姑母、文定鄉君是唯一一位至今還陪伴長公主的。”
而鄉君,從製度上來看,其實也不算瑰衛了。
她是長公主的女官。
“她們這幾位做過女官的瑰衛,彼此之間十分熟悉,”林繁抿了下唇,道,“我若想打聽一些與我母親、姑母有關的事,想來忠義伯世子夫人或能給些答案。”
秦鸞眨了眨眼睛。
果然如此。
林繁沒有拒絕她想要的與二殿下的把柄,而她則需要拿信息來換。
如此倒也好,秦鸞並不喜歡欠人情。
“我有一處不解,”秦鸞開口,見林繁示意她隻管問,她便道,“我母親不在了,她的很多事,我隻能聽蘭姨說,國公爺與我不同,令堂、鄉君具在,有事直問就好,本不用經蘭姨那處。”
“正是母親與姑母都諱莫如深,才不得不另辟蹊徑。”
秦鸞又問:“國公爺確定蘭姨知情?”
“其實,並無多少把握,”林繁的眉頭蹙著,“二十年都出頭了,又都瞞得緊,除了親曆者,很難說還有知情人。世子夫人那兒,若能對當時狀況有一絲一毫察覺,都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秦鸞飛快地算了算。
如今是慶元二十年,林繁口中二十年都出頭了,那事情就發生在先帝還在位的建隆五年。
“這麼算來,彼時不止是蘭姨,連我的母親都還在長公主身邊做事,”秦鸞說著,便問,“那麼國公爺想打聽的是……”
林繁端坐著,周身再無一絲散漫,開口之時,一字一字、沒有半點拖音:“我想知道,我是誰。”
這一次,輪到秦鸞愣住了。
她看著極其認真的林繁,不由轉頭再看錢兒。
錢兒的臉上滿是問號,小腦袋瓜子顯然是不夠用了。
又是一陣寒風,雖未吹到錢兒,卻還是讓她打了個寒顫。
錢兒捏著手指,不停給自家姑娘打眼色。
西四胡同當真太邪乎了!
好好的定國公,才這麼一會兒,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等下是不是連他們在哪兒都不曉得了?
得讓姑娘給他貼張符紙!
秦鸞給了錢兒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後,再一次正視林繁。
“國公爺,”秦鸞也不確定該不該繼續這麼稱呼林繁,隻是一時之間,實在不好糾這些細節,乾脆道,“你很認真,很嚴肅,你是真的在懷疑自己的出身……”
“不是懷疑,”林繁搖了搖頭,“不是懷疑,而是確定,我不是林宣的兒子。”
風吹雲走。
清亮的滿月光失了遮擋,灑落下來,照亮了沒有點燈籠的小小一隅。
月光下,林繁的五官越發清晰,黑沉的眸子裡映了清輝,那是很淺的一層光芒。
下一瞬,天上又覆了雲,月色被掩去,這角落亦重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