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裡,靜了好一會兒,皇上的聲音才涼涼響起。
他說:“甜言蜜語是信義,朕與秦家金口玉言的許婚,就不是信義了?”
幾乎是一瞬間,趙啟的後脖子涼了一片。
父皇的話化作了冰冷的刀刃,順著他的脖頸,一路往下,涼透了整個後背。
這話要怎麼接?
他的所謂信義,難道能大過父皇的?
趙啟趕緊跪倒在地,不敢吭聲了。
皇上重新拿起了朱筆,翻開了折子:“滾出去吧,彆在朕跟前礙眼。”
趙啟嚇得抬頭,本想再說些什麼,見徐公公衝他暗暗搖頭,這才心有不甘地告退,出了禦書房。
挨了皇上一頓批,趙啟也沒亂了陣腳,他去見了順妃。
順妃早已聽說了些,無奈趙啟沒有現身,她隻能按捺著心情,焦急等候。
候到趙啟回宮,候到趙啟見完皇上。
趙啟一心以此退親,斟酌了用詞,把話又與母妃講了一遍。
“永寧侯氣不過,情理之中,那就將婚事作罷,我娶晉舒兒為妃,”趙啟道,“反正那什麼婚約,也沒有走過議程。”
順妃惱極了:“你倒是挺會打算?那你怎麼不算算,母妃為何要你娶秦家那丫頭?”
“胡亂批的什麼鳳凰命,”趙啟不屑極了,“她就一土雞,算什麼鸞鳥!”
順妃硬忍著,沒捶兒子幾下。
“罷了,”順妃道,“事已至此,我也做不了主,且看皇上怎麼定吧。你先回去,這幾天老實些,讓你父皇先消氣。”
能相對心平氣和地送走兒子,閉上宮門,身邊隻餘親信嬤嬤時,順妃的脾氣就壓不住了。
抬手間,劈裡啪啦,摔了一套茶具。
“把啟兒哄得團團轉,聽著就不是什麼好貨!”順妃啐了一口,“一個國公府的姑娘,比教坊司裡的都不要臉!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勾欄手段!”
嬤嬤聽她這麼罵,心知肚明。
娘娘是在罵晉舒兒,也是在罵後宮裡的其他得寵的嬪妃,年紀輕輕的,勾人的本事一套一套,把皇上哄得都沒邊了。
“娘娘,”嬤嬤小心翼翼勸,“殿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遇著那些手段,可不就糊塗了嘛。眼下,就看永寧侯府肯不肯……”
“肯什麼?秦家傲著呢!”提起永寧侯府,順妃的火氣不降反升,“既要當皇家媳婦,還指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不是鳳命嗎?我兒的後宮還不能有其他嬪妃了?”
嬤嬤嚇得左右張望,急道:“娘娘,千萬慎言!”
雖是自己宮室,也得擔心有心人。
順妃亦知失言,摔坐在榻子上。
嬤嬤怕她氣頭上說狠話,隻能硬著頭皮,好言好語:“永寧侯府那兒,禮數未行,殿下就與沒名沒分的弄出個人命來,確實是不應當的。”
順妃嘴硬,嘀咕道:“什麼議程?皇上臨幸宮人是,還要先給個封號?”
這一聲嘀咕得輕。
饒是順妃自己,也知道就是一句氣話。
皇上與宮人,皇子與貴女姑娘,完全不是一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肚裡的孩子,該怎麼辦呢?”
順妃遲疑著。
皇長孫,她也的的確確,心動了。
“嬤嬤,你說,留還是不留?”順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