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
雖然他從來沒有說出口過,連自家老太婆,秦胤都閉緊了嘴,但他自己知道,從很多年前開始,他的心就是偏的了。
上朝時辰已到,內侍來請各位大人移步。
朝房裡的官員魚貫而出。
黃太師背著手,慢悠悠落在了後頭,經過永寧侯身邊時,他停下步子,想說什麼,見對方一臉淩然氣,終是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徐太傅走在最後麵,拄著拐杖,林繁扶著他。
直到入金鑾殿,林繁才鬆開了手。
退朝後,林繁本該即刻回衙門去,才出大殿,就被內侍喚住了。
“皇上請國公爺至禦書房。”
林繁應了。
身後,徐太傅拿拐杖輕輕敲了敲地磚。
林繁回身,觀他手勢,知老大人亦要同行,便又攙著他過去。
邁進禦書房,裡頭燒著地火龍,很快散了寒意。
徐太傅行禮後依言落座。
皇上問了些公務,林繁一一作答,本想提一提交給鄧國師的道士奸細,話到嘴邊還是收了。
沒有結果的事兒,早一天問、晚一天問,區彆不大。
那就彆當著徐太傅的麵提了。
老太傅對鄧國師的厭惡滿朝皆知,訓起皇上來從不管什麼君臣、隻講師生,早幾年就時常不歡而散,近一兩年越發頻發。
徐太傅今兒嗓子不適、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脾氣上來了,訓又訓不了,萬一氣病了……
真沒那個必要。
林繁不想氣徐太傅,卻管不住有人要煽風點火。
徐公公奉了茶,尖著嗓子,道:“皇上,大殿下那兒還等著徐太傅授課。”
“讓他等著,”皇上隨口道,“朕與太傅商議朝事,難道比他聽課還要緊?一到冬天就犯病的身子,還不知道好好養著,就曉得看書、看書!”
徐太傅皺了皺眉頭。
皇上又道:“太傅就是太縱著他了,他想看什麼書就教他什麼書,他自身沒有閱曆,根本無從領會,越學越鑽牛角尖,生生成了書呆子。”
徐太傅不愛聽這話。
與大皇子念書教養有關的話題,他與皇上不知道爭了多少回了。
最初時,還是講理為主。
畢竟,教學需得因材施教。
大殿下那身子,彆說大江南北了,連京城都沒有走出去過,何談閱曆?
閱曆受限,多讀寫聖賢佳作,他們幾位老先生多講多教,總不會讀差了、教歪了。
皇上說大殿下迂腐,但在徐太傅看來,再迂腐,也比二殿下那樣不學無術強!
他們一眾老頭子,培養的是大周將來的皇帝。
繼承皇位之人,不一定需要自己有多麼的天縱奇才,但他得能看懂史書,能聽邊上文武大臣們的意見,且能從中分辨對錯、善惡。
徐太傅認為,大殿下在這一點上,學得很好。
當然,皇上曾經也很好。
就是登基久了,脾氣大了。
這很正常,沒有人會一直不變,因此,徐太傅也在總結,想把大殿下教得比當初的皇上更好。
再有一點,大殿下因著身體緣故,自幼克製,這種克己的品質,會讓他在很多年後,與皇上的大脾氣不同。
“皇上,”徐公公道,“您這麼說大殿下,太傷老太傅的心了。”
徐太傅眼皮子都沒有抬。
這斷根的玩意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指不定要怎麼陰陽怪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