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細想,一直沉默著的皇上走到了他們兄妹麵前,秦鴛再顧不上黃逸,打起精神應付皇上。
皇上背著手,審視秦鸞。
“真的再無他法能救他?”皇上問,“保命藥,再喂幾顆,能保住嗎?”
秦鸞恭謹答道:“臣女手中已無丹藥,即便有,以殿下的身體,也沒有功效了。”
皇上又問:“若是你師父在,能救源兒嗎?”
“以臣女師門的傳承,大殿下的狀況是救不了了的。”秦鸞道。
審視的目光並沒有消失,秦鸞知道,皇上在判斷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比起大殿下的命,皇上更關心的,似乎是她手裡的藥、她們師門的能力。
抬起眼,秦鸞不卑不亢,道:“無力相救,這僅限於師門,興許其餘仙門會有辦法,各家皆有所長,皇上若想再試試,遠的求不到,近的,不如問一問國師?”
秦灃一聽這話,心撲通撲通直跳。
阿鸞這是“禍水東引”。
意思便是,堂堂國師,能救就去救。
若是救不了,皇上又何必為難她們這樣的小道觀呢?
當著皇上的麵,如此說話,按說是不妥當的。
可秦灃記得侯夫人的交代,他們今日是不得不摻和,皇後娘娘為友,皇上則是隱忍不發的“敵”。
麵對敵人,不是說一上來就要亮刀子,而是氣勢。
他家的瓷瓶,像是裡頭裝滿了水,又重又沉、穩穩當當。
皇上又看了秦鸞會兒,問:“那麼,朕的皇兒,還能活多久?”
秦鸞道:“殿下已是油儘燈枯了,多則兩日,少則……”
皇上沒有再問,緩緩挪開了視線,帶人離開了這裡,回去禦書房了。
隨著皇上離開,大殿下的宮室變得空蕩蕩的,滿是蕭瑟。
徐太傅拄著拐杖,遲到了一步。
因為皇後請人、馬車未從千步廊過,徐太傅得到消息就晚了一步。
怕皇後娘娘母愛深沉,做出不適合的舉動,老太傅急急往宮裡趕。
閔公公上前扶住他,與他講了所有的事。
“請秦家丫頭給了丹藥?”徐太傅顫聲道,“那老夫還能見著殿下、說幾句嗎?”
閔公公垂下了眼:“殿下與皇上、娘娘告了彆,又昏睡了……”
徐太傅惋惜地長歎一口氣。
他還是來遲了,沒有再和殿下說幾句話。
寒風中,積雪從樹上簌簌而下,一派冬日寂寥。
徐太傅被鐘嬤嬤請了進去。
雖然殿下已昏睡,但老太傅還能再看殿下幾眼。
眼淚從蒼老的麵容上落下,徐太傅以袖掩麵,無聲哭泣。
活到他這把歲數,其實本該看淡生老病死。
死亡固然遺憾,但更遺憾的是,死亡來得太突然了,沒有好好與親人道彆。
從這一點來說,殿下已然是“幸運”的。
可興許是他們師生未曾道彆,又或許是在他這個老頭子看來,殿下實在太年輕了,徐太傅悲傷不已。
程皇後噙著淚,讓閔公公扶住徐太傅。
先生都如此心痛,而父親,不說為兒子落一滴淚,到最後都在怪兒子說話不中聽。
諷刺至極!
程皇後深吸了一口氣,與鐘嬤嬤道:“你送秦家兄妹回去吧,今日恩情,我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鐘嬤嬤應下。
程皇後又與徐太傅道:“感謝老大人這些年對殿下的指點,把他教得那麼好……”
徐太傅連連搖頭:“殿下可有說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