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都說治理天下比打仗難,皇太孫哪裡輕鬆呢?
不過,我們得讓他輕鬆,給他一個不用打仗的天下,國泰民安,他隻要做一個勤奮的皇太孫、皇太子、皇上,就好了。
其他的,我們幫他。”
視線一點點模糊。
林繁的嗓子眼澀得厲害。
朦朧間,他看到了趙臨的開懷大笑,笑聲如鼓,擂於他心田。
“你們兩人……”林繁咬住了下唇,用力攥著掌心的木楔,抱怨著,一如小時候,“都是騙子……”
坐在那兒對飲的兩個人,都食言了。
趙臨不曾教他習武,亦沒有教過他兵法。
林宣教的治世太淺了,那是八歲的林繁該學的東西,不是他十八、二十八,甚至以後很多很多年,該記在心裡的基石。
大周不完整、也不太平。
他沒有做過皇太孫,也不是什麼皇太子。
他一點都不輕鬆。
他們誰都沒有做到這日的暢言。
他們都走了。
天不假年。
書房外,秦鸞坐在石階上。
厚重的雲層已經散開了,下弦月清朗,映向人間。
秦鸞抬著頭,想數空中星,看了半宿,卻是一顆都沒有尋到。
作為布陣的那個人,秦鸞並不知道陣眼中的林繁看到了些什麼,但她通過符靈,感覺到了林繁的情緒。
壓抑的,咽嗚著,憋在心裡的怒吼。
秦鸞聽了整整一夜。
那麼沉默,卻又那麼得震耳欲聾。
伸出手,秦鸞看著自己的掌心。
如果先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經過這一夜,也都撥開了迷霧。
鳳凰與心悅,誰說不能是一致的呢?
在她不知道何為“喜歡”,何為“情真”之時,她隻靠著本心與林繁相處。
布局中運籌帷幄是他,棋盤上大殺四方是他,靜謐時側耳傾聽是他。
現在,她的身後,無聲哀泣的也是他。
在祖父與她講述林繁身世時,她會著急,不是因為故事坎坷,而是,她本就是局中人。
在不知不覺間,她走進了局中。
若要為這“局”定一個名,那大概就是“心動”吧。
思及此處,秦鸞彎了彎眼。
既然,她就是隻踏高枝的鳳凰,得無上恩榮,那她就該選自己想要的枝頭。
碧梧棲老鳳凰枝。
她選林繁。
她選的,必然就是鳳凰枝了。
林繁會喜歡這隻鸞鳥嗎?
秦鸞不知道,但她想,試一試唄。
踏出一步,再踏一步。
一個能認真聽她說話,與她有商有量的人,總不會拒絕她的嘗試。
遠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
這一沉沉的夜,終將要過去了。
而秦鸞所布的陣法,法力亦在漸漸流逝,等天光大亮時,那幾盞燈滅,舊日影像也就散去,不再出現了。
此刻,離那時,隻剩一點點時間了。
望著天邊,秦鸞支著腮幫子,默默地想:真的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