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無可避免的犧牲,那麼,能斟酌的妥協則是越少越好。
感情固然自私,但林繁總想著,他不應該以自己的喜歡,去改變秦鸞的人生。
若秦鸞心中掛念的是天一觀,想走的是修道路……
他也隻能……
還好。
沐雲仙姑早有定論。
興許秦鸞適合這裡,但她不屬於這裡。
這讓他的心中,升騰起了一絲小小的雀躍。
那一丁點的歡喜,在他準備著去見靜寧師太的時候,化為了勇氣。
大殿中,秦鸞與惠心行禮。
她下山去,道觀中的大小事務,就交由惠心打理。
聽了她的來意,惠心仔細打量起了林繁。
年紀很輕,站立如鬆,看得出是習武之人,且身手很好。
外衣半新不舊,除了腰間一塊玉玦並無其他飾品,隻看裝扮猜不出背景,但他身上自有一股矜貴氣質,想來出身極好。
惠心已經快五十歲了。
她記得靜寧師太剛剛來到天一觀時的樣子。
一身泥濘,臉上手上、衣服鞋子都是臟的。
她們替她梳洗,處理一路跌跌撞撞添了的擦傷。
她看起來才生過孩子,身體並未恢複,記憶很是混沌,一問三不知。
她換下來的那衣裳,雖是臟的破的,但惠心摸過,料子其實是很好的。
大周建朝五六年,百廢待興,百姓還很貧困,家中女眷能用得起這樣的好料子,想來家底很好。
又過了幾年,靜寧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不發病的時,也能跟她們說一說話。
她能漸漸記住其他道友,能知道要做什麼,但自己的過去,她依舊記不起來。
隻偶有一次,她說,她有個兒子。
再沒有其他了。
惠心深深看著林繁,問秦鸞道:“若是師太家中人,當然不能攔著,不知是否記得些旁的事,添個佐證,免得刺激到師太。”
林繁聞言,取出畫像。
惠心看了看,沒有說像,也沒有說不像。
林繁想了想,又道:“我聽家中長輩提過,母親幼時逃難,背上挨過一刀子,僥幸活命。姨母說,用了不少去疤的藥膏,又隨著母親長大,她後背上的痕跡淡了許多,但認真看的話,還能找到印子。”
惠心緩緩頷首。
師太背上,確有印子。
“能有畫像,又知她舊傷,公子的模樣亦有幾分相像,”惠心道,“既是阿鸞帶你來,那便這邊請吧。”
林繁深吸了一口氣。
幾人走向大殿後的廂房。
秦鸞一眼就看到了靜寧師太,她與林繁指了指。
林繁順著看過去。
那廂長廊下,一人坐在木凳上,垂著頭,翻看膝蓋上的書冊。
陽光映在前方的地磚上,她卻沒有坐在陽光裡,隻靜靜的,翻一頁,又翻一頁。
林繁想走上前,腳下卻似被釘住了似的。
他隻是一眨不眨地,久久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