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的氣氛,隨著這麼幾句母子爭執,呈現出了劍拔弩張。
近前伺候的宮女嬤嬤,早就都退出去了。
隻餘母子兩人,麵對此刻的問題。
皇上坐在羅漢床上,下意識地,抬起手,扯了扯領口。
皇太後的要求,讓他有一股窒息般的感覺,很不舒服。
沒有回應皇太後的話,皇上緊抿著唇角,眼前的母後,讓他覺得陌生。
在他的眼中,母後說話做事,極其溫和與舒緩。
皇太後最喜歡說的話,是“循序漸進”。
可這不意味著皇太後脾氣軟。
她行事其實很有力,以她的方式,柔中帶剛。
以柔開路,便不會讓人覺得,她非常強勢。
哪怕作為兒子,皇太後亦在一些事情上讓皇上這樣、那樣,但皇上以前很少覺得,皇太後在“逼迫”他。
今日,卻不同了。
沒有任何柔緩手段,也沒有絲毫的粉飾與遮掩,她直指紅心。
皇上定定看著皇太後。
即便是上一次,為了給顏述與輔國公府求情,他們母子不歡而散時,皇太後的言語用詞,都沒有這麼急切。
是的。
皇上在皇太後的言辭裡,感受到的是“急切”。
半分不肯拖遝,沒有一點周旋,就要一板子直接打死。
“母後,”既然皇太後急,皇上反倒是不急了,他斟酌了下用詞,“您這麼心急火燎的,不像您了。”
皇太後拉長了臉。
她當然知道不像她自己了。
一輩子修煉、磨礪出來的沉穩、隱忍,她全顧不上了。
因為,能抓到鄧國師的大錯處,實在太不容易了。
鄧國師這個妖道,把她的皇兒哄住了,此人心思狡詐,離間他們母子,讓皇上不再聽從她的話。
不止是母子疏遠,連徐太傅都拿妖道無可奈何,被皇上氣得寧願自封家門,都不肯再入朝堂。
誠然,徐太傅年紀大了,有時是比較固執。
可他對皇上,對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鑒。
他也是一位治世能臣。
先帝定下來的輔政大臣們,各個都有真本事,當年年輕的皇上能坐穩皇位、讓大周蒸蒸日上,他們功不可沒。
若徐太傅不再輔佐皇上,是皇上的損失、大周的損失。
更何況,一位忠義能臣,在如此高齡、人生的末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朝堂,往後史書上,要如何評說?
隻有滅了那鄧國師,她以此為誠意,去求一求徐太傅,請他再出山……
偏偏,能把妖道打入地獄的機會太少了。
好不容易,眼前就有那麼一個。
皇太後固然想走得穩妥些,一步步推進,最好再讓鄧國師跌兩個大跟頭。
朝中不滿妖道的人還有許多,隻要布置得當,定然有人願意與慈寧宮合作,配合起來。
可那樣,太久了,也太慢了。
她等得起,高齡的徐太傅等得起嗎?
她沒有年輕時候的那種的耐心了。
過了這個村,未必還有這個店。
再是急切,她都要抓住這個機會。
“做母親的,隻會為了自己的兒女著急,”皇太後沉聲道,“皇上,不能再縱容鄧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