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熱淚從李芥的眼眶中湧出。
悲憤之情,心中滿溢,再也忍耐不住,李芥放聲嚎哭。
從大笑到大哭,全是因為不甘心。
他為之奮戰的大涼為何會變成那副樣子?
他誓死效忠的皇帝,又為何會對奸人言聽計從?
他留下了這條命,可是,已經戰死的石魏大帥、以及那麼多將士們,他們在地底下,看到這樣的大涼,他們甘心嗎?死得瞑目嗎?
他恨啊!
太恨了!
這種恨,與對敵將的恨,全然不同。
反倒是,李芥能明白秦胤和林繁的想法了。
一位是從周人建朝前就追隨著拚殺了幾十年的老將,一位是三代忠烈,祖父、父親皆死在出征路上而留下來的獨苗苗,他們的反抗,足以彰顯他們的失望。
連這樣的忠勇之人都能打成反賊,周人朝堂的混亂,可見一斑。
與大涼,五十步與一百步,誰也彆笑誰了。
李芥重重地抹了一把臉,他從地上站起來,腳上的鐐銬隨著他的腳步咚咚作響。
他走到林繁麵前,雙手握住牢門的鐵杆。
他深深看著林繁,許久問道:“揮師向東?你能做到嗎?”
“能,”林繁一字一字答道,“也必須做。”
“你不怕你們周人的皇帝,拿你那寡母當人質?”李芥問。
“怕,”林繁答道,“但據我所知,母親在姑母的幫助下,已經離開了京城,我並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去接她。”
李芥又問:“你又如何知道,下一個坐在龍椅上的,是個好皇帝呢?”
“誰能知道呢?”林繁藏了一手,隻道,“但我和李將軍都知道,現在我們的皇帝、你們的皇帝,都走偏了。”
李芥一愣,眼含淚水笑了起來:“西州百姓又會如何?”
“我們連俘虜都不殺,”林繁道,“又怎麼會去動普通的老百姓呢?”
額頭抵著鐵杆,李芥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滿是胸中鬱氣。
“你拿紙筆給我,”李芥道,“西州守將餘柏與我是好友,他曾是石魏大帥的父親的麾下一員,我與他書信一封,至於他能不能聽進去,我不保證。”
林繁行了一禮:“李將軍肯出力勸降,我等感激不儘。”
秦鸞出牢房,去取了一套筆墨紙硯,送回牢中。
李芥接了過去,盤腿坐在地上,寫了長長一封信。
一麵寫,一麵湧淚。
淚水滴落於紙上,染了墨,又化開來。
停筆,吹乾,李芥把信交給林繁。
林繁與秦鸞再次行禮,往外走去。
他們的身後,是李芥的嚎啕大哭。
哭聲悲戚,如風蕭蕭,秦鸞聽得都心有戚戚,更何況李芥自身。
信仰的崩塌就是如此了。
曾經堅定不移的一切,如今卻“一文不值”,仿佛那些為之奮鬥的日夜,都成了笑話。
可是,人還活著,就必須繼續走。
一身血淋淋的站起來,笑話是彆人的,而人要對得起的,始終是自己。
林繁與秦鸞回到大帳中。
他把李芥的勸降信,交給永寧侯過目。
聽說了這一消息,馮仲與劉賁急急趕來,捧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