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幽。
風裹著殘雪,還未散去冬日氣息。
秦鸞裹著雪褂子,與趙繁一塊回中宮歇息。
趙繁自然而然地牽著她,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些日常瑣事,時不時地笑出聲。
甘公公跟在後頭,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雖然,他壓根沒有聽見那兩位說道了些什麼,但笑意就是那麼容易感染人,隻看他們笑,他也會想笑。
算起來,他調來伺候皇上已經一年多了,而皇上娶皇後娘娘,也快半年了。
這對天下最尊貴的夫妻的相處,說句心裡話,出乎了甘公公的意料。
甘公公入宮十餘載,以前是在程皇後宮中打理庶務,後宮裡的熱鬨、落寞,他見多了。
宮裡很無趣。
皇上整日為政務操心,接觸的是朝臣、是天下。
皇後居內宮,從起床到歇息,左不過就見這麼些人,聽那麼些事。
接觸的東西不一樣,能說道的話,當然會不同。
廢帝與程皇後那是從始至終感情不睦,可廢帝再寵順妃,也有平淡之時。
因此,甘公公原本想過,皇上與皇後之間,在新婚之後,興許就沒有那麼黏糊了。
話題總會說完的。
到那時候,尊重、體恤、關心,即便還在,那些黏黏糊糊就會慢慢少了。
可是,眼瞅著快半年了,皇上與皇後還是跟蜜裡調油一樣。
這是真的感情好,絕不是什麼秦家從龍之功換來的“恩愛”。
甘公公很意外。
有時候覺得,興許是時間還不夠久,再過半年或許就不同了。
有時候又想著,誰說就不會出一對與眾不同的皇上、皇後呢?
他們兩人處得好,與皇太後也好,那對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來說,還有比這更輕鬆、更高興的活兒了嗎?
誰會盼著自己裡外不是人呢?
甘公公肯定不盼著。
不用去猜皇上向著誰,不用應付這個娘娘、那個娘娘的示好與勾心鬥角,這大總管的日子,就已經逍遙了一大半了。
至於話題……
甘公公看了秦鸞的背影一眼。
等皇後娘娘有了身孕,得了小殿下,夫妻之間的話越發說不完了。
一入宮室,秦鸞解了雪褂子,宮女忙接了過去。
兩人到內殿,趙繁去淨室擦臉。
等他梳洗好出來,秦鸞卻睡著了。
她就半躺在榻子上,手中還拿著一冊話本子,呼吸平穩又綿長。
趙繁輕手輕腳地與她蓋了層毯子。
這兩天,他隱約覺得阿鸞有些疲乏。
白日時他主動問起過,阿鸞自己毫無察覺,隻說精神奕奕。
趙繁看她不似說謊,便沒有多言。
眼下,這種直覺一般的念頭,又湧了上來。
靜靜看了秦鸞一會兒,倏地,一個想法在腦海裡迸發,像是煙花,劈裡啪啦,炸得趙繁愣了愣。
成親有幾個月了,也許……
他是不是應該讓太醫來一趟?
靈光閃過,他起身走向書案。
書案上擺著一隻筆架子,正是他從前送給秦鸞的那一隻。
符靈掛在上頭,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