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這座城市沒有陰暗麵。……(2 / 2)

他們吵著吵著,居然慢慢聊了起來,意外得投機,隻是偶爾間會夾雜幾句譏諷。

橫濱彎起了嘴角,看阪口安吾和太宰治鬥嘴,像是看兩個小孩在吵架,覺得很有趣,也不插嘴。

他溫和地對訝異的酒吧老板道了謝,又跟他低聲說明情況,就端起那杯放在自己麵前的酒開始觀察,神色間頗有點新奇。

煙灰藍的長卷發從黑色的兜帽裡泄出來,青年的下頷冷白,線條輪廓帶著海妖的美麗。

橫濱處在昏暗的環境裡,明顯要更加自在。他伸手將兜帽掀下,那張臉完整地顯露在外麵,單手握住酒杯,低頭試探性地輕輕喝了一口。

太宰治見狀,和阪口安吾默契地停止了吵鬨。

綁著繃帶的少年也舉起自己的酒杯搖了搖,裡麵的冰球撞擊出了清脆的響聲,笑吟吟地跟他介紹。

“這是瑪格麗特哦,裡麵加了半盎司的橙皮甜酒,還有一盎司的鮮檸檬汁。它在這間酒吧裡最受歡迎了,店主的手藝也廣受好評呢。 ”

他問,“味道如何?”

“青檸和橙子的味道。”

這座城市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它可能不太適合沒喝過酒的人。下次如果太宰要帶朋友來這裡的話,還是不要給他喝這種酒了。”青年委婉道。

“如果有什麼問題問我,可以直接問的。”

太宰治維持微笑:糟糕,小心思好像被發現了。

阪口安吾:喜聞樂見。

但橫濱並不是很在意。

他跟沒事人般喝了幾口酒,轉頭看向在喝番茄汁的阪口安吾,主動提起了高瀨會人口.交易的後續:“那天我救下的那些孩子……他們沒有事吧?”

“啊,這個。絕大部分年紀比較小,為了防止造成不好的後果,異能特務科派遣了特殊的異能力者,讓他們遺忘了關於你的事情。”

阪口安吾手裡的酒杯被他翻覆了幾下,斟酌著說到這裡,有點擔心地看了眼橫濱的神色。

這座城市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難過和失望,又或者憤憤不平。

他隻是點了點頭,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句話。

太宰治倒是敲了敲杯沿,慷慨激昂地要替他出頭。

“異能特務科這麼過分啊,連恩人的記憶都不給他們保留,好狠的心。”他譴責,“現在可不講究做好事不留名這一套了!”

橫濱:“沒關係,被遺忘是城市的宿命。如果不記得我和那天的事會讓他們不那麼擔驚受怕的話,那不記得才是對的。能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我為他們感到開心。”

這座城市臉上露出了一個淺笑。

他的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

太宰治頓了頓:“……你是沒有陰暗麵的嗎?好歹也生一下氣啊,橫濱。”

專心喝酒的青年停住動作,表情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勸他生氣。

太宰治一時氣悶,乾脆把矛頭對準了阪口安吾,“你看啦,都怪你啦!安吾君!”

阪口安吾:“什麼都怪我,你是三歲小孩嗎,太宰君?”

他有點無語地吐槽了太宰治一句,又實在良心不安,出於補償心理,跟橫濱繼續道。

“您之前說的那個叫中島敦的孩子,我們接手了。那家福利院經過異能特務科的評估,的確不適合那孩子的成長——所以,我自作主張把他的撫養權收到了異能特務科這裡,正在接受相關的訓練。”

“那孩子是個能吃苦的性格,教導他的老師都在誇他。以及,念在他的情況特殊,我們沒有讓他忘記你的存在。他一直在念著你,想見你一麵。”阪口安吾說。

“那真是太好了。”這座城市有些欣慰。

“不用見麵了。我本來有點擔心他,但現在,他有了自己的歸屬和道路。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原本等待著帶話的阪口安吾愣怔了幾秒,才感歎。“……您真是,過分的溫柔了。”

但更深的不安在此刻襲擊了他的心。

他直覺橫濱的身上缺失了什麼,卻找不到這股不安的來由,便隻能歸結於胡思亂想。

應該不會有事吧。阪口安吾定了定神。

…………

下午難得的愉快時光結束。

阪口安吾看了看時間,就要起身告彆,順便拿起了一直被他壓在手臂下的文件袋。

“時間不早了,異能特務科還有工作在等著我。下次再會,兩位。”

太宰治無聊地推著麵前的酒杯,瞟了他一眼。

“工作?怎麼真的有人把上司的話當聖旨啦~上司說的話反著聽就好了,摸魚才是正道啊。繼續喝幾杯吧,安吾君。”

阪口安吾毫無波動:“太宰君,你最好到阿塔小姐麵前,把這句話完完整整複述一遍。”

太宰治:笑容一僵。

他有些不爽地撇嘴,趁著阪口安吾沒有警惕,飛快地搶過了他的文件,威脅地舉起來晃了晃。

“安吾剛才說什麼呢,我沒聽見哦~”

阪口安吾神色一變,疾言厲色:“太宰治!”

太宰治被他這麼一喊,反而勾起了好奇:“安吾這麼著急乾什麼,這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務科內部的文件吧?那些東西是不可能給你帶出特務科的。”

“哦哦,是早上被退回的文件啊~”

他身體一轉,躲開阪口安吾抓來的手,拆開了文件袋,“讓我看看這是什麼……啊。”

“《關於橫濱是否具有威脅性和是否需要清除的調查報告》。”

太宰治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

語氣裡,所有的嬉笑都無影無蹤。

他們想讓這座城市去死。即使不是現在,也是以後。

鳶色眼睛的少年又笑了起來。那笑容無端讓人有點發冷,語氣嘲弄。

“安吾君。這就是你說的,值得求助的異能特務科嗎?”

他的敬稱在這裡變得格外具有諷刺意義。

“……”阪口安吾隻覺置身於冰窖。

他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太宰治隨意地翻了翻這份文件,又放回了文件袋。

“啊啊,我早就知道的。上麵的那些尊貴的大人物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帶變的。一如既往的醜陋不堪,惡心汙濁呢。”

黑手黨少年看向了這座城市。

“要繼續忍受他們嗎,橫濱?我說的話依舊生效哦。”

太宰治輕飄飄道,“我不介意這座城市利用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觀察到這座城市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銀白和暗藍的異瞳像是無生機的冰雪和靜默的海底,色調飽和度很低,這讓他看起來更缺少人的特質。

那裡麵的情緒很多,什麼都有,但唯獨沒有憤怒——

怎麼會沒有呢?

太宰治心裡有點著急。

他鍥而不舍地觀察,然而直到所有的情緒都慢慢消弭,橫濱都沒有憤怒。

於是,另一個念頭慢慢地爬了上來。

橫濱知道。他早就知道。

但這座城市保持了緘默。

太宰治突然感覺有點發冷。

他剛才說的,“這座城市沒有陰暗麵”。

所以就像不在乎傷口一樣。

他也不在乎會不會被傷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