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巷口拉開了明黃色的警戒帶,清晰無誤地將這城市一隅切割出了平靜的日常。
或許是調查取證工作已經結束,而媒體也心滿意足地帶著一手消息離開,案發現場顯得格外寂靜空蕩,從巷口看不到人影。
一灘血靜靜藏在陰影裡。
在兩種狀態之間切換對奧格來說不算難事,在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出現在監控中後,奧格自覺地融化成了赤紅,一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葉槭流昨晚經過的地方。
徹底融化成赤紅後,奧格是沒有感知能力的,葉槭流一路眼前漆黑地過來,聽到奧格說到地方了,隨即視野才逐漸重新亮起。
兩側居民樓擠壓出一條狹窄逼仄的小巷,消防梯鏽跡斑斑,兩側堆著垃圾桶,就算是白天也是光線昏暗,能見度極低。
成千上萬的詞語如歸巢飛燕般迅速歸位,視野裡的事物一一顯示出名稱,葉槭流掃了一圈,沒看到監控,也沒看到人,便沒有阻止奧格的行動。
他環顧四周,沒能從記憶裡找到多少既視感,看樣子昨晚的記憶丟得一乾二淨。
往裡走,走到小巷差不多中間的位置,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不知道和周圍的什麼混在了一起,混雜成了更加複雜濃烈的氣味,視野裡也跳出了新的名稱,白色膠帶貼出的人形輪廓被標出,而在【血跡】和【人形輪廓】周圍,還混著一些小小的文字。
【內臟碎末】,【血肉碎末】,【碎骨】。
在這幾個詞麵前,葉槭流陡然停了下來。
昨晚他以為自己在玩遊戲,沒考慮過奧格年紀不大,能不能直麵這種限製級場景……
“感覺怎麼樣?”
聽到葉槭流的問題,奧格稍稍一愣,低頭看了眼陰影中的地麵,疑惑地回答:“沒有什麼感覺。怎麼了嗎?”
葉槭流:“……你看到了什麼?”
奧格一無所覺,眯起僅剩的眼睛,努力辨認:“一些血肉。和我不一樣,已經不是紅色了。”
葉槭流:“……”很好,看起來是不用擔心了。
葉槭流相信警方收殮時應該撿得很乾淨,不過或許是碎得太徹底,難免會有些許無法撿起的殘留。看起來除非是殺人狂隨身攜帶絞肉機當毀屍工具,要麼就是一些其他的因素造成了這樣的現場。
可能存在的證據都被警方帶走,但葉槭流來得還算快,現場並沒有經過進一步的清理打掃,所以會殘留下這些痕跡。
“更近一點。”
奧格走近了一點,血肉碎末也清晰地呈現在了葉槭流的視野內,這次哪怕沒有文字標識,葉槭流也能發現這些碎末更準確的名稱應該是【腐爛的血肉碎末】——碎末明顯處於腐爛過程中,惡心的青白色和血肉混在一起,散發出令人反胃的腥臭。
那兩個警察說受害者死亡時間是昨晚……姑且先認為這是初步屍檢的結果,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些血肉腐爛得簡直不合常理。葉槭流飛快思考。
除非在死亡之前,受害者就已經經曆了一段時間的折磨,以至於不成人形,肢體已經開始腐爛……但在被丟進小巷時,他還是活著的。
也就是說,在昨晚的某個時間,凶手把受害者丟在了這裡,讓受害者等死。
得出結論,葉槭流總算能確定自己的確隻是無辜卷入,至於他身上的嫌疑能不能洗清,就隻能看看警方的辦事效率。
而從自己喝的暈暈乎乎還能安然無恙離開來看,要麼是自己路過小巷時,凶手應該早已離開了,要麼是凶手對他動手,但他安然無恙……後者就比較讓人頭疼了,很可能凶手拿他沒辦法,於是記下了他的臉,打算下次解決他。
如果是這樣……
葉槭流思索片刻,注意力再度放在了奧格身上。
“你能感覺到這些血肉來自哪裡嗎?”
葉槭流隻是試著問問,奧格剛剛提到這些血肉和自己不一樣,聽起來像是很自然地把自己和血肉劃分成了同類,或許問問他能夠有些意想不到的發現——現在這裡更接近神秘的人明顯是奧格,而不是他。
奧格給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是的,”他閉上眼睛,“我能看到……它經過的軌跡,在出現在這裡之前……”
說話間,他的身形重新融化成了猩紅,在黑暗中,葉槭流聽著四周液體流動的粘稠聲響,知道奧格正在追蹤受害者的來處。
遍布紐約的地下管道網絡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沒過多久,葉槭流看到了垃圾處理公司,接著是一輛停放在角落裡的卡車。
奧格在車牌前止步。
“這輛車沒有血經過的痕跡,但是車牌有……還有車門……”
他對自己的判斷不太自信,葉槭流也有些疑惑——中途換牌是常見的躲避追蹤手段,但按理說應該是用來搬運受害者的車上殘留痕跡,而不是車牌。
但不管怎麼說,這輛車存在問題是肯定的。
這年頭嫌疑人也辛苦,還得親自查案,看看這是什麼事吧。葉槭流在心裡吐槽。
垃圾處理公司此時一片安靜,能看到工作人員在遠處的房屋裡走動,並沒有人關注這個角落。
葉槭流收回視線,看向眼前安靜的卡車:“去車上看看。”
……
紐約警署。
由於最近的多起案件,警局籠罩在一層忙碌而緊張的陰霾裡,昨晚發現的受害者更是加重了這層陰霾,桌上的咖啡已經一點熱氣都沒有了,也沒幾個人有閒心喝上一兩口。
負責紐約殺人魔案件的小組成員正在辦公室裡,幾個人站在牆上的線索板前輕聲討論,更多警員坐在電腦前,目不轉睛盯著屏幕,手指停在鼠標上,目光一寸寸掃過屏幕上的資料。
辦公室門被推開,兩個警察匆匆走進來,把錄音筆丟到桌上:“沒問出什麼東西,那個學生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有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其中一個警察無奈一笑:“他說他參加了派對,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你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喝到斷片有多正常,我聽不出他在說謊,不過誰知道呢。”
他的同事也歎了口氣:“沒關係,本來也沒有抱太大希望,那才是個今年剛入學的大一學生吧?調查說他是一周前才來紐約的,跟之前的案件……”
他話音未落,一旁盯著電腦的警員突然揚聲:“有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