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欽沒有再看她,他目光掃過最新的報告,手指在投影上一劃,身穿製服的人影出現在投影一角,向著葉利欽低頭致意。
葉利欽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依舊沒有發現幸存者?”
“是的,從現場來看,交易會的數百名參與者無一幸存,通往五十年前的門無法再開啟,無法判斷是運用了哪條道路的力量,開啟門的位置也被徹底抹平,初步推斷是運用了某件遺物。現場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對方似乎有意抹除了痕跡,應該是某個高等階強者的手筆。”投影裡的人彙報。
葉利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停留在投影裡的一張照片上。
他注視著照片上銀灰頭發的男人:“查查看他。如果他不是某位老朋友,那麼現世又多出一位未知的高等階強者了。”
說到這裡,葉利欽輕輕重複了一遍:“未知……”
對於任何燈之道路的天命之人來說,“未知”都是一個能夠讓他們心潮澎湃的詞。
在徹底失去聯絡之前,交易會的主辦人傳來了這張照片,以及簡短的描述。但從過去傳遞消息本身就足夠艱難,也不可能有多快捷,而意外發生得又如此之快,不等葉利欽傳達指示,那些參加交易會的人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五十年前。
既然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唯一的線索就隻剩下了這個陌生人。
能夠進入交易會,意味著他要麼是啟道路的天命之人,要麼擁有啟的遺物,而進入交易會後,他沒有使用自身的力量,隻是借用了在場的交易者的遺物,很好地隱藏了自身的道路,最後又用遺物毀滅痕跡,將自己完美地藏在了迷霧之後。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這個男人做的,那麼他的目的……
葉利欽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目光轉向等待指示的下屬:“接下來一段時間,加大對全球各地的監控力度。既然已經到了需要高階影響的地步,那麼不久後這位高等階強者就該晉升了,那時候你們應該不難找出他的位置,彆讓我太過失望。”
這種規模的事件足以製造出3階影響了,而3階影響……對應的則是第五等階或者第六等階的晉升,也就是說對方已經達到了三教會祭司的等階,而在葉利欽的印象裡,這樣的高等階強者數量並不多。
而讓葉利欽覺得有趣的是,這次事件讓他覺得有些眼熟,在手段上,和之前的某次事件有著隱約的相似之處。
沒有人能在以神靈為敵的戰爭中取得勝利,如果他們的敵人背後真的站著一位未知的神靈……那麼未來裁決局和三教會恐怕會站在同一陣線上。
……
“任務結果已提交,確認完成。”
提交完任務,奧格轉向身後等待的侍女:“什麼事?”
“斯嘉麗祭司想要見您,閣下。”侍女輕聲細語。
聽到這個名字,奧格抿了下唇,沒有掩飾自己眼底的厭煩,抓起靠在一旁的手杖,一下下向著斯嘉麗喜歡的禱告室走去。
禱告室的門在眼前打開,他看到熟悉的紅袍身影站在女神雕像前,回過頭,向他伸出纖細柔白的手。
“過來。”她心情很好地說。
奧格不想動,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斯嘉麗一會,才走進禱告室。
不久前,他在聖杯教會之外完成了晉升,在那之後,大概是覺得他已經成為了赤杯的信徒,斯嘉麗對他的態度幾乎稱得上溫柔了,經常想起來就把奧格叫來教會,問一問逗一逗,態度輕佻得像是呼喚狗狗。
斯嘉麗的召喚越來越頻繁,奧格心情也越來越差,完成任務時經常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更是因為過於殘暴冷酷的手段,好幾次上了裁決局的名單。
不過由於他現在明麵上的身份是艾爾利克集團的總裁,以及他背後站著聖杯教會,裁決局找了他幾次,最終也沒能找到能把他送進監獄的確鑿證據。
奧格每次去裁決局喝咖啡,離開時背上都紮滿了裁決局特工憤怒的視線。不過對於這些無關人等,奧格一向是無視的,於是下次他再進裁決局,他麵前咖啡的品質也越來越差,幾次之後,奧格覺得自己快把裁決局總部的咖啡口味喝遍了。
“有個很有意思的消息,但是我一個人看就太無聊了。”斯嘉麗輕輕歎了口氣,忽然又雀躍地說,“所以我想到了你!過來狗狗,來聽聽這個——”
她“咯咯”笑起來:“每年神秘世界都會有一場交易會,以往每次交易會都讓我覺得無聊,隻有這一次不一樣——感謝某位不知名的先生,他讓這次交易會變成了一場鮮血盛宴,我們親愛的兄弟姐妹們沒有一個活著回來。來做個閱讀理解怎麼樣?你覺得他是誰?為什麼會獻上這出劇目?”
——這也是為什麼奧格覺得煩,每次杯祭司都要問他一些問題,讓他不得不進行自己不擅長的思考,而每次,他的回答都隻會得到斯嘉麗的嘲笑。
每到這個時候,奧格就非常想要向主祈禱,主……先生就從來不會讓他回答他答不上來的問題,他總是溫和又耐心地引導自己,從來不因為他的蠢笨而拋棄他。
他呼吸忽急忽緩,最終勉強說:“為了獻給……觀看劇目的人。”
斯嘉麗依舊笑盈盈的,輕啟紅唇:“我真不該期待你貧瘠的腦溝能想出什麼樣的回答。不過為了不讓你哭鼻子,還是給你一點分數吧,繼續,是誰在觀看劇目?”
奧格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手杖的銀首,用指腹描摹嵌在杖首的曲形硬物。
“……沒有參加交易會的人。”他說。
斯嘉麗搖搖頭,可惜地歎氣:“看來傑拉德把他早該淘汰的基因遺傳給了你,你的耳朵裡是有一個滑滑梯嗎?到底什麼樣的知識才能灌進你那塞滿了肉塊的腦子裡?每一場狂歡都隻會是這兩個目的之一——製造影響,獻祭,又或者二者兼具。無論是誰製造了這次的事件,都是為了取悅他所信仰的神靈,現在我們要知道的是,他到底想要取悅哪一位神靈。”
她的聲音忽然冷下來:“如果他信仰的是其他神靈,那麼我們可以將一切交給裁決局,但如果他背後是一位陌生的、新生的神靈,這隻意味著等待我們的會是一場戰爭,你以為在以神靈為敵的戰爭裡,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
在斯嘉麗眼中,麵前的少年臉色蒼白,臉上卻浮現出更多的紅暈,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冰藍的眼眸更是失去了焦距,目光漫無目的地遊移著,不知道看向空氣中的哪一點。
然而她並不知道,奧格此時的表現和她的話沒有半點關聯。
陌生的神靈……應該說的是先生吧,也就是說,這次事件是先生的其他信徒做的?而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的信徒為他獻上了盛大的宴席,自己卻需要先生一再救下他……
力量,隻有擁有更強的力量,他才能更好地為先生效勞……成為主最寵愛……最信賴的信徒……
奧格的思緒越來越混亂,手指忍不住攥緊了銀首手杖。
他的情緒有如潮水般湧動,心中的渴望越發強烈,冰藍眼眸中漸漸浮現出狂亂的陰影,如同惡龍在暴風雨中狂舞。
……
離開新鎮後沒多久,雪越來越大。
“不行,雪太大了,今晚估計沒辦法回學校。”阿維蘭蹲在路邊觀察雪的厚度,最後衝著車上的幾個人搖了搖頭。
他回到車上,對其他人說:“找個汽車旅館住一晚吧,希望明早路上的雪能夠被鏟掉。”
暴雪屬於不可抗力,葉槭流也沒辦法,幾個人開了一陣,總算找到一家汽車旅館。
加西亞把車停好,四個人在門口拍掉身上的雪,匆匆拎著行李鑽進旅館,開好房間。
因為天氣太冷,旅館熱水限量供應,洗澡隻能輪流來,阿維蘭和艾福先去洗,葉槭流收拾了一下行李,估摸著還要等一陣,一回頭,看到加西亞站在窗邊,安靜地望著窗外的雪。
葉槭流想了想,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要不要聊聊?”他說,“謝謝你在舊鎮開的那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