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紐約, 裁決局總部。
施懷雅話音落下,葉槭流直接在辦公室打開了墨綠桌麵,將奧格的卡牌拖過來, 意識在鈷藍色的光影間跳躍,進入奧格的意識之中。
他看到了昏暗的地下殿堂,看到了模糊晃動的燭影, 看到了在陰影中潺潺流淌的水流, 單調規律的水流聲在地下殿堂裡回蕩, 像是引誘人深入黑暗的催眠白噪音。
在看到斯嘉麗在燭光中晃動的深紅色背影時,葉槭流深吸一口氣, 在戰栗中明白自己最壞的猜測已經變成了現實。
按照他們的速度, 走到儘頭還需要一段時間……葉槭流一隻手按住桌子的邊緣, 從奧格意識中的黑暗離開,抬起頭, 看見施懷雅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要看看他的狀態, 海藍色眼眸裡閃爍著些許緊張。
看到葉槭流看過來, 施懷雅又慢慢坐回去,扯了扯嘴角, 似乎想讓自己的笑容輕鬆一點:
“不管怎麼說, 希望這對你有用。”
“這很有用。”不管心裡在想什麼,至少這一刻葉槭流的道謝是真心實意的,“謝謝。”
“我可能沒時間去看電影了,不過我想我的確還有些事需要去解決一下,所以我能夠請個假嗎?”
施懷雅十指指尖相觸, 交疊成塔, 聽葉槭流這麼說時, 他的態度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彬彬有禮,灑脫一笑,同意了葉槭流的請假:
“當然可以。”
向施懷雅申請完假期,葉槭流來不及穿上外套,轉身走出辦公室,沒走兩步,腳步越來越快,漸漸開始在裁決局奔跑起來。
葉槭流的思緒從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清晰,也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人會對奧格伸出援手,就算施懷雅現在對他一再妥協,他也不可能從裁決局獲得任何助力。
最開始他讓奧格調查的那個地牢應該就是三教會用於安置失蹤者的地牢,破壞他打開的門明顯是燈的力量,根據奧格的調查,四十年來紐約的失蹤案件無一不指向三教會,而四十年前,正好是裁決局與三教會宣布和解的時間點,在那之後三教會在明麵上禁止了血肉獻祭……但很顯然,他們並沒有真正停止血肉獻祭,隻是將這一活動轉入了地下,這些橫跨了四十年的失蹤案件就是他們留下的痕跡。
而在這些失蹤案件上,裁決局的態度總是很奇怪。裁決局的檔案裡,許多案件都夠不上量刑標準,隻是因為涉及天命之人,就會被轉交到裁決局。可紐約殺人魔案件明顯涉及了奧秘,不是紐約警局能夠處理的,裁決局卻從沒有接手的想法,就連施懷雅最開始找上葉槭流,也隻是要走了他這個人,對於案件本身熟視無睹。
或許在紐約殺人魔案件上,裁決局從來都是知情者,又或者根本不存在什麼紐約殺人魔,三教會和裁決局達成的協議裡就包含了這一項,他們會在明麵上禁止血肉獻祭,塑造出讓普通人安心的假象,作為交換,裁決局也要對他們暗地裡的綁架和囚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涉及這條黑色犯罪鏈的所有人都是共犯,他們心照不宣地通過這個途徑來獲取囚犯,滿足他們的需要,隻要他們的合作還在繼續,紐約殺人魔就會永遠活著。
裁決局不可能針對聖杯教會的祭司,聖杯教會……三教會在獲得囚犯的方式上達成了共識,但拋開這一點,輝光教會和聖杯教會一直在互相敵對,如果將斯嘉麗的消息透露給輝光教會,他們應該會有興趣來破壞斯嘉麗的圖謀,問題在於怎麼傳遞給輝光教會……數據視野能夠共享,我看到的畫麵應該也能夠共享……
葉槭流腦海中劃過一道靈光,他邊跑邊打開墨綠桌麵,把費雯麗的卡牌拖過來,瞬間進入她的意識。
但這次他沒有和費雯麗說什麼,而是直接把奧格跟隨斯嘉麗在地下殿堂蹣跚前進的畫麵傳輸進了費雯麗的意識中。
……
輝光教會裡,費雯麗一頭鮮亮的紅發束在腦後,金色的露肩晚禮服裙裾曳地,正準備彎腰進入豪華轎車,動作忽然定格。
這一刻,她的視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些許瑩亮的流光竄過視野邊緣,接著浮現出清晰的畫麵。
兩道人影在黑暗中蹣跚前進,甬道在燭光中不斷亮起又被黑暗吞沒,詭異而神秘的氣氛彌漫四周,單調的水聲回蕩在費雯麗的耳中,同時響起的還有熟悉的溫和聲音。
“讓守夜人的現世教會知道這個。”
這是哪裡……費雯麗並不清楚這幅畫麵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明亮的輝光流過玻璃眼珠的表麵,一瞬間,費雯麗翠綠色的眼眸流光溢金,她直起腰,回眸看向身後的教堂,突然拈起裙擺。
輕微的機械運作聲在裙擺下響起,費雯麗彎腰摘下高跟鞋和假肢,丟給身後的侍者。
掩在裙擺下的銳利刀鋒刺入地麵,隨著她腰腹和腿部機械啟動,她真的如同飛鳥一樣輕盈地從原地彈起,三兩下躥上了教堂古老的石質外牆,沿著外牆飛快攀爬,眨眼間消失在教堂的玻璃花窗後。
片刻後,費雯麗從教堂建築物上落下,站在了匆匆趕來的葉利欽祭司麵前。
“我想您應該會給我一個足夠合理的解釋,閣下。”葉利欽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哪怕在一群人的注視下,費雯麗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緊張。
以前的她從來不會緊張,她什麼都不想,當然也不會緊張,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沒有她的情緒存在的空間,她隻要按照他人的指示去做,完全不需要去擔憂成功或者失敗。
可當她拿回了自我,那些曾經不屬於她的情緒也漸漸傳遞到了她的心裡,它們當然對費雯麗造成了困擾,讓她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以前那樣無所不能,但她也知道,這些情緒……同樣如此讓她著迷。
費雯麗看向麵孔冷硬的枯瘦老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看他其實並不需要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