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隨著西溫展開“棘刺”, 四周漸漸出現了若有若無的晦暗感,窗外明亮的光線似乎也暗淡下來,小女孩腳下的陰影越來越大, 向著葉槭流的方向無聲蔓延。
似乎有無數細小的蠕蟲在空視野邊緣扭動,空氣中仿佛有無數透明的蟲形在遊走, 可看過去時又空無一物, 雜亂無章的囈語充斥葉槭流的耳畔, 似乎能夠誘發人心底的狂躁和衝動。
葉槭流緩緩站起身,整了整襯衣袖口,“無麵之王”隨心而動,為他換上了一套完好的西裝。
他手提雨傘,噙著溫和的笑容:
“我恐怕這並不會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尤其是對一位你這樣的淑女而言。”
說話間,葉槭流一邊打開墨綠桌麵, 瘋狂給自己套影響, 一邊迅速翻找遺物和武器, 把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部都拖到【信徒懷特】旁邊待用,隻等等會真正開打就趕緊給自己掛上。
這次可沒有麵對杜爾或者斯嘉麗時的好運了,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半神……怎麼我走哪都能遇上這種等級的強者,不是說這個等階的強者很少見嗎?我都快把各個密教的半神集齊了吧……葉槭流內心暗暗吐槽,卻也沒有停止去費雯麗那邊蹭影響的舉動。
他把新出現的燈影響卡牌拖進空槽, 接著把積攢的【神秘氣氛】挨個獻祭,總算先偽裝出了一個標準的“懷特”,以防西溫覺得自己一個指頭就能捏死, 於是一上來就開個大招。
不這麼做也不行, 西溫·艾瓦不止是半神, 還持有一件3級遺物——聯係一下布萊克, 就知道這有多可怕了——雖然正常來講蛾的特性也偏向於輔助,但光看“棘刺”猙獰可怖的造型,葉槭流怎麼也不相信那些陰影尖刺是給人撓癢癢的。
更關鍵的是,搞清楚西溫到底是什麼道路,才能夠確定該怎麼抵擋她……葉槭流鬆開戴著手套的手,讓雨傘自然摔在地上。
他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逃跑,先不說葉槭流的習慣一直是把逃跑作為最後選項,麵對敵人時,他總是先按照心意上去試試看,確認超出能力範圍之外才會考慮下一步;
再說他現在用的是懷特的外表,按照金斯利的想法,這是個用來引誘密教的誘餌,如果葉槭流現在轉身逃跑,基本上坐實了懷特本身實力一般的事實,下次在用這個身份出現也會顯得沒有說服力。
虛幻的光芒籠罩在葉槭流身周,耳畔詭異瘋狂的囈語也漸漸低了下去,“棘刺”帶來的影響與光芒抵消,降低到了葉槭流能夠容忍的程度,他也終於能夠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西溫身上。
“我也覺得這或許不會很明智,畢竟傳言裡你做過一些驚人的事。考慮到我們都是不為當局所容的信徒,或許我們應該坐下來,一起喝下午茶,友好地進行一些討論……”西溫仿佛很無奈地歎氣。
聽上去她似乎並不打算和“懷特”直接起衝突,不知道是因為“懷特”之前的事跡,讓她對“懷特”的實力有所估量,還是因為怒銀之刃畢竟是刺客組織,並不適合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陽光之下。
這樣的結果對葉槭流也更有利,如果能夠憑借“邪名”讓兩個人各退一步,他也能夠以合適的方式退場。
但下一秒,西溫揚起笑容,十字瞳孔在銀眼睛裡旋轉,忽然綻成破碎的黑洞,無儘的瘋狂氣息從黑洞中洶湧而出,將她身周晦暗的陰影逼退。
“但誰讓我總是做不明智的事呢?”
西溫大笑著抬起手,身後潛伏許久的陰影尖刺猛地射出,影子如同絲帶一般螺旋纏繞在骨刺上,一根根猙獰的骨刺從四麵八方衝下,尖刺直指葉槭流!
骨刺尖端纏繞的陰影高速流動,灰塵飛舞的空氣瞬間被撕裂,尚未接觸到葉槭流的身體,葉槭流忽然感覺到一股危險的寒意,肩胛骨和眼尾仿佛被刺傷一般,他有種預感,如果骨刺帶動的氣流觸碰到他的封印,絕對會瞬間炸開深可見骨的傷口。
千鈞一發之際,葉槭流一手抓住憑空出現的象牙高腳杯,猛地在身前一揮,赤紅液體潑灑出一道弧線,如同一麵飛揚的旗幟,遮住了西溫的視野。
潑灑的赤紅液體掩蓋住了“長牆的捕鼠器”,沒有被西溫看見這件遺物,隻是一刹那,葉槭流收起象牙高腳杯,伸手抓向麵前的赤紅。
這本應該是流動的液體,然而他的手抓住了有形的固體,葉槭流從中拔刀,杯中之血迅速凝聚成型,他抽出了流淌著赤紅色的長刀!
不可思議的領域向四周擴散,釋放出龐大的力量,四周的牆壁在領域中龜裂、坍塌,轟隆巨響中,撲下的陰影利爪與領域邊緣相接,漆黑的血絲和透明的蟲形互相瘋狂吞噬,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相撞,一時間相持不下。
看到這一幕,西溫隻是略微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咯咯笑聲,重重揮下手,更多的陰影利爪前赴後繼衝了上去。
血跡沿著葉槭流的手腕向下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滴滴血紅的王冠,他腳下一蹬地麵,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反手揮刀,地麵上的陰影突然開始湧動,無數荊棘般的陰影尖刺直衝而上,刀光劃過血紅的弧線,陰影尖刺紛紛在一閃而逝的血光中斷裂,摔進仿佛泥沼般的陰影裡。
這一刀的餘勢擦過了窗戶和牆壁,玻璃“砰”地爆碎,和坍塌的牆壁一起摔下去,對麵建築物的玻璃隨之碎裂,一道道爆響聲貫穿了整條街道,火警警報被觸發,一整條街都拉響了刺耳的鳴笛聲。
光線從外麵照進來,這棟房子的四麵牆徹底被打通,隻剩下承重柱支撐著上層建築物,廢墟中,鮮血和陰影仍然在廝殺,兩道身影不斷在尖刺和血光之中穿插,場麵有種血腥又詭異的美感。
柔軟的陰影絲帶仿佛纖細的花瓣,陰影尖刺卷起“嗚嗚”的氣流聲,地板上不斷炸開邊緣光滑的洞口,鮮血如同無儘的浪潮,一**翻湧上天花板,化作一根根長矛,從半空中射向藍裙子的小女孩,又被環繞在西溫身邊的陰影尖刺儘數攔住。
在西溫的控製下,這些漆黑的棘刺總是能夠精準地捕捉到死角,毫不留情地襲向葉槭流,但葉槭流每次都能夠依靠數據視野做出預判,給自己留下躲閃的餘地,同時對西溫回以反擊。他的技法並不精妙,力量也並不誇張,可飛濺的血珠總是能夠鑽進陰影織成的網,化作鋒利的細針,刺向西溫的身體。
如果換成一般天命之人,恐怕根本不可能躲過這種攻擊,然而西溫展現出了刺客應有的可怕敏捷,她在狹小的空間裡靈活騰挪,輕盈得仿佛在荊棘叢中穿梭的荊棘鳥,這是葉槭流怎麼也無法達到的地步。
為了不讓整棟樓倒塌把他們埋住,或許還要加上不想太引人注目,葉槭流和西溫都有意控製了3級遺物的力量。兩個人踏著精妙的步伐,間不容發避開對方的攻擊,一次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仿佛在跳一曲你死我活的雙人舞。
隨著再一次碰撞,糾纏的鮮血和陰影在被摧毀殆儘的房間裡爆發,無數赤紅和漆黑的尖刺從四周衝出去,猛地濺在周圍的建築物上,給街道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塗漆。
一根根血絲和陰影刺在牆壁上,形成了複雜的線形結構,仿佛某種前衛的藝術品,又仿佛蜘蛛的巢穴,葉槭流和西溫分彆站在血絲和陰影上,剛才爆發時,他們都趁機從房間裡衝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是想要獻身於輝光的先見者,隻是手持用於開啟的鑰匙,”西溫若有所思,忽然又笑起來,“現在我不這麼覺得了。你很擅長出人意料,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好好看看你還能做出什麼樣的事。”
昏迷過去的刃刺客被西溫的陰影尖刺拎在身後,葉槭流隨意瞥了眼刃刺客,目光又落在了穿得仿佛愛麗絲的小女孩身上。
原來是這樣……葉槭流的眼睛裡慢慢漾起笑意。
就算有意控製了遺物的力量,身為第五等階的半神,西溫也不可能完全不使用任何道路相關的無形之術。然而整個過程裡,西溫隻使用了3級遺物的力量,完全沒有展現出半神應有的位格,也讓葉槭流有機會靠著遺物不落下風。
是不打算使用,還是不能使用?葉槭流慢慢有個了有趣的猜想。
他微笑著,語氣友好地說:
“我也希望你有機會看到,隻希望那時你還沒有變成墓碑上的名字。”
西溫笑容不變,抓起刃刺客,腰上延伸出來的肋骨微微收回,隻餘下陰影絲帶環繞在身側,一踩腳下的陰影,整個人向後躍去,躍到了後麵的房屋屋頂上。
落在屋頂上的瞬間,她歪了歪頭,瞥了葉槭流一眼,用小女孩清甜的聲線說出了森冷的話語:
“懷特·克朗,對嗎?我記住你的名字了。”
說完這句話,西溫正要帶著刃刺客離開,葉槭流放下去的手卻又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