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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根陰影尖刺如同花瓣般舒展, 竭儘全力撐開了惡龍的巨口,火光中,一團小小的黑影倉促滾落, 借助陰影尖刺隱藏身形,躲開了流瀉的火焰,迅速消失在煙塵升騰之中。
幾秒後,陰影尖刺忽然仿佛失去了生命力,迅速凋零萎靡下去, 鋒利的骨刺便緩緩收回, 仿佛綢帶的陰影也破碎消散, 像是一朵漆黑的花在烈風中枯萎。
惡龍慢慢合上利齒,目光投向煙塵之中, 卻沒有繼續追趕西溫, 而是銜著什麼東西, 降落在了大廈的廢墟之上。
修長的身軀盤踞起來, 鱗片上的裂痕開始擴大, 火焰從裂縫中汩汩而流,仿佛鮮血, 在惡龍身下積蓄成了熊熊燃燒的血泊。
隻是一個呼吸, 龍軀忽然像是熔岩一樣融化,猙獰巍峨的形體迅速坍塌, 金紅色的岩漿溢滿了樓頂,流動著仿佛鋼水的光, 岩漿沿著樓體往下緩緩流淌, 將大廈變成了光彩奪目的火炬。
熔化的龍軀中,一道人影掙紮著爬出來,拚儘全力抬起手, 往臉上扣了張麵具。
他的手肘和身體上不斷滴落下拉絲的粘稠液體,隨即被身上浮現出的衣物掩蓋,赤金色的火焰沿著他的臉側滑落,露出了仿佛月光的銀色發絲。
胃裡仿佛有滑膩而滾燙的液體湧動,葉槭流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克製不住地乾嘔和咳嗽,嘔出了一團團耀眼的金色液體,液體和混凝土剛一接觸,瞬間爆發出一陣“滋滋”響聲,一團團白霧伴隨著響聲升起,在微冷的夜風中,熔化的火也迅速冷卻,沉澱成了粘稠的黑色流體。
雖然和真正的白焰之火相比還有差距,但這些火焰的威力已經足夠恐怖,除了葉槭流提前收起的“無麵之王”,他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在火焰中消失了,包括他之前從刺客手上抓下來製作弓弦的遺物,也被鑄的火焰輕易粉碎,唯獨葉槭流本身依舊能算得上完好。
果然除了晉升時開啟封印,我的身體無論何時都是不可破壞的,就算是白焰之火也無法重塑我的身體,隻是塑造了一具虛假的軀殼……葉槭流有些想笑,卻又沒有力氣真的笑出來。
嘔出這些金色液體後,他的身體終於不再那麼無力,他搖搖晃晃地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走向龍首的方向,從金色液體裡拎起了一串仿佛白銀的脊椎骨。
——為了換取力量,葉槭流甚至燃儘了意識,才在瘋狂帶來的異變中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甚至能夠壓過明顯恢複了半神實力的西溫。如果不是這樣,就算依靠布萊克,他也很難和西溫分庭抗禮。
隻是葉槭流也無法維持剛才的狀態太久,從瘋狂狀態中脫離後,他也會迅速變回正常的形態,所以他幾乎是到了最後一刻,才讓布萊克出手終結他的瘋狂,找回身體的控製權,繼而準確地從無形的空間中定位到西溫,一口咬了下去。
可惜西溫也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最終葉槭流還是沒能真正解決掉她。不過他的收獲已經足夠豐厚,為了從惡龍口中逃走,西溫不得不留下了“棘刺”,靠著這件3級遺物拖延時間,她才有機會逃走,對於她來說,這絕對是沉重的代價。
刹那間,“棘刺”在葉槭流手中消失,墨綠桌麵上多出了一張全新的灰白色卡牌。
做完這一切,葉槭流也沒有餘力去收集剩下的遺物了。從瘋狂導致的異變中恢複,他的狀態差到了極點,精神處在搖搖欲墜的邊緣,身體也被破壞得千瘡百孔,那些門關開啟的位置就是他的弱點,他的喉嚨也在剛才的嘔吐中被燙傷,連呼吸都要忍受火燎般的痛苦。
他必須儘快離開,裁決局隨時可能趕到,葉槭流不覺得在他們造成如此大的破壞之後,裁決局還會像電影裡的警察一樣姍姍來遲。
雖然可以讓布萊克幫助他,但他們不能被他人看見,一旦被發現他們和懷特同行,葉槭流就有身份暴露的危險,而以葉槭流現在的狀態,如果被裁決局包圍,絕對不可能簡單脫身。
好在一件“棘刺”就足以彌補所有損失……葉槭流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很難繼續進行思考。
樓頂上的岩漿正在快速揮發,要不了多久,所有神秘痕跡都會徹底消失,隻留下破壞嚴重的戰鬥現場。
光門在蒸發的熔岩之上無聲打開,銀發銀眼的男人走入門中,漆黑的燕尾下擺在空氣中飄揚,與他一同消失在光門之中。
沒過幾秒,街道上的尖叫聲漸漸變成了哭喊,警笛聲遠遠響起,一道閃爍的光門浮現在夜空中,幾道穿著裁決局製服的人影從中走出。
等待他們的是空空蕩蕩的廢墟,除了已經坍塌的樓頂,沒有任何神秘氣息留下,大廈下方則濃煙滾滾,似乎還有殘存的火在燃燒,嘈雜的人聲混在煙霧裡飄過來,幾個裁決局的警探聽著這些聲音,一個個麵若寒霜。
“去調取……”其中一人剛要開口,忽然停了下來,望向遠處的天空。
一道仿佛流星的火光遠遠閃耀了一下,下一秒,火光呼嘯而至,墜落在廢墟的角落裡,穿著黑風衣,黑發灰眼的男人踏著火焰走出,目光掠過四周,接著偏過頭,望向下方濃濃的煙塵。
“傑維德,先去維持秩序,在警方和救護人員抵達之前,把局麵穩定下來。”索爾·馬德蘭簡短地說道。
被他叫到的警探向他行了個禮,迅速從化為廢墟的樓頂一躍而下,投入滾滾黑煙之中。
馬德蘭收回視線,再度看向眼前的廢墟,殘存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他的麵孔上仿佛有陰影在蠕動。
雖然在調取相應監控之前,馬德蘭無從得知不久前這裡爆發了一場怎樣的戰鬥,但憑借剛才遠遠看見的燃燒天空和龍影,西歐裁決局的總局長也不難做出一定的推測。
從戰鬥後的現場來看,這最少一場半神級彆的戰鬥,考慮到這場戰鬥閃電般開始和結束,戰鬥雙方應當是偏向於力量的道路的天命之人,或者一方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隻是上倫敦不可能突然冒出一個新的鑄半神,而蒼白之火也不可能突然離開下倫敦,與另外一個半神發生衝突,更彆提從戰場上的痕跡來看,其中一方應該是怒銀之刃的西溫·艾瓦,他們沒理由突然之間你死我活。
在馬德蘭看來,這次事件之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迷霧。身為西歐裁決局的總局長,他習慣了提前進行計劃和考慮,更是為所有裁決局知道的半神都建立了檔案,在檔案裡,西溫·艾瓦的危險程度也首屈一指。之前馬德蘭嘗試過抓捕她,那時她的冷酷和果決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很難想象她的真實年齡甚至可以當他的女兒。
就算西溫·艾瓦現在處於虛弱之中,憑借她手中的3級遺物,她也不可能輸得太狼狽才對……馬德蘭環顧四周,下頜線條堅硬如同炭筆塗抹。
他更在意的是,半神之間的戰鬥不可能毫無目的,西溫·艾瓦的身後更是站著神靈,無論另一個人有什麼目的,都不可能與神靈毫無關係。
是某個密教的半神嗎?還是信奉邪神的狂信徒?
但無論是誰,有一點都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