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你允許我們留下的那天嗎?那天我們在看書,這個姓氏就……寫在我們借來的書的扉頁上。”
聽到布萊克這麼說,葉槭流快速過了一遍記憶,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記得你們那天看的書是向……”
布萊克忙不迭地點頭,壓低了聲音說:
“是向惠靈頓太太借的!平姆伯裡是她結婚前的姓氏!我們一直知道她是心道路的天命之人……”
說完這些,布萊克沮喪地低下了頭,明顯是因為耽誤了葉槭流的時間而感到愧疚,如果他現在是黑狗的形態,恐怕耳朵和尾巴都要耷拉下來了。
但是不知道惠靈頓太太就是我要找的月神信徒……這也不能怪狗狗,又不是所有心都是月神信徒,關鍵是誰能想到鄰居家蒔花弄草的老太太背地裡是控製著藥品網絡的組織首領……葉槭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覺對惠靈頓太太的印象幻滅了。
雖然誤打誤撞,但葉槭流現在總算是有了目標,隻要確認惠靈頓太太的信仰,就可以去公爵那裡交差了。
從原路離開地鐵隧道,葉槭流帶著布萊克重新回到了街道上,短短半小時,飄零的細雨漸漸變成了滂沱的大雨,城市的燈光在雨中模糊,折射出無數迷離華彩,雨水沿著街道路麵上嘩啦奔流,在路燈的照耀下,積水亮得仿佛融化的白銀。
一輛漆黑的豪華轎車不知何時停在了葉槭流麵前的街道上。
一層層雨水沿著車窗玻璃流淌,水銀色的波紋讓人看不清車內的景象,隻是依稀能看到一個儀態端莊的剪影。
車門外站著兩個穿著漆黑西裝,手持一把黑傘的男人,筆直地站在雨中,似乎已經等待了很久。
看到要等的人後,他們走過街道,用撐開的黑傘為葉槭流和布萊克擋雨,向著車的方向做了個手勢。
“夫人在等你們。”他們的語調一致得仿佛同一個人。
來得也太快了……葉槭流神情沒什麼變化,鎮定地走到車門邊。
侍者為他拉開了車門,他彎腰從傘下鑽進了車裡,抬頭望向對麵一身複古黑裙,戴著黑色麵紗的老婦人。
“你或許會有些驚訝。”平姆伯裡——惠靈頓太太和藹地說。
她的聲音依舊輕柔緩慢,有種老婦人獨有的絮絮叨叨感,讓人聯想到坐在壁爐邊打毛衣的祖母,聽起來不帶半點危險,哪怕是現在,也很難讓人將她和販藥集團的首領或者河川女王的信徒聯係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演員,馬甲根本不帶掉的……葉槭流在心裡衷心地讚歎了一番,卻也沒有打算繼續被動下去。
他向後仰去,脊背靠上車座靠背,翹起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十指交叉,置於膝蓋上,含著笑說:
“確實有些驚訝,因為在我的印象裡,我應該稱呼您惠靈頓太太才對。”
這個單詞的尾音在車內蕩開,氣氛忽然微微凝滯起來,惠靈頓太太身體並沒有任何晃動,隻是微微抬起了眼睛,從麵紗下靜靜觀察著葉槭流,似乎在評估他的價值和危險程度。
葉槭流仿佛沒有察覺她的目光,抬起手按在臉上,順手收起了“無麵之王”,露出了他真實的臉。
“不過我想這應該能夠表示我的誠意,”他禮貌地說,“我對您並沒有惡意,所謀求的也隻是您的信任,想必我能夠坐在這裡和您交流,也代表了您對我的認可,是嗎?”
惠靈頓太太倏地抬眼,看向對麵噙著溫和微笑的年輕人,目光在他的臉上淺淺轉了一圈,停留在那雙笑意深不見底的暮紫色眼眸上。
雨夜黑車、撐傘侍者、等候已久的神秘女人,這一切在無形中營造出了一種氣勢,一種壓力,一種儘在掌握的從容感,很容易讓人不由自主屈服於最終現身的幕後之人,惠靈頓太太熟知這些談判桌上的手段,從這個年輕人看到黑車起,這場意誌和智力上的交鋒其實就已經開始了。
然而當他叫破自己的身份,場上的主動權就不知不覺轉移到了他身上。他明知道他在以身涉險,知道她並不隻是個絮叨友善的老婦人,明明他已經輕而易舉攫取的主動權,卻能夠不濫用這種權力,反而選擇主動卸下偽裝,來換取她的信任和善意,無論是他流露出的自信還是展現出的風度,都讓惠靈頓太太訝然不已。
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如此令人生畏了嗎?惠靈頓太太感歎地想著。
葉槭流一直在觀察惠靈頓太太的神情,在認出葉槭流的瞬間,先是些許驚訝之色在她的眼底掠過,繼而轉變成了釋然,最終惠靈頓太太輕輕地笑起來:
“如果我年輕四十歲,我恐怕也會為你展現出的風度心折的。好了,我們不需要這麼嚴肅,在我認出你身邊的年輕人時,我們就已經是朋友了。”
果然是狗狗們被認出來了……不過如果不是狗狗刷夠了好感,估計現在等著我們的就不是坐在車裡聊天的待遇了……葉槭流保持微笑,點了點頭。
“讓我們來談談你為什麼大費周章尋找我吧,”惠靈頓太太摘下麵紗,優雅地說,“我猜應該不是為了我正在販賣的那些小東西,那麼是因為我的身份嗎?”
既然她已經這麼說了,葉槭流也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問道:
“我想知道,您是否信仰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