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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葉槭流提前通知信徒的時候。
為了留出準備的時間,他提前入夢來到了漫宿,坐在三重冠冕之位上, 開始選擇今天的聚會地點。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收到了我的通知, 奧格那邊有點時差, 不過問題不大, 他本來也不怎麼睡覺……葉槭流沉思著劃動重影, 抬起眼眸,隨意選擇了一處神殿。
隨著“教派總部”的卡牌被選定,五張信徒卡牌自動飛入空槽,葉槭流掃了眼, 意識離開漫宿, 返回現世的身體裡。
他睜開眼睛, 眼前再度浮現出虛幻的畫麵,便不再猶豫,探出意識觸碰畫麵, 飛向湧現的奇異光芒之中。
四周的景象模糊了起來,漸漸融入了虛空, 色彩也失去了厚度,無數真實的重影開始混淆。
葉槭流對外界的感知也變得模糊, 他似乎在墜落,穿越了展開的時間與空間, 失重感越來越強烈,忽然間,呼嘯的風聲灌入耳中,殘缺的大理石柱靜靜躺在廢墟之中,冷冽的星光下, 神殿的廢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或許是自身的特權,當葉槭流睜開眼時,周圍隻有他一個人,寒風像是夜妖的哀嚎,在空曠古老的聖地裡回響。
葉槭流環視四周,試著在記憶中搜索,依舊無法確定這裡是哪裡。不過怎麼看這裡距離倫敦都極為遙遠,更像是在另一片大陸。
之前那座廢棄小鎮也是,似乎是在加拿大附近,和倫敦相隔了一整片大洋……這座神殿還不錯,不過感覺還差了點,話說既然這裡是從曆史中截取出的碎片,那麼我可不可以有限改變一下?葉槭流琢磨了一下,試著在腦海中構建三重冠冕之位。
仿佛察覺到他的想法,神殿儘頭的時空模糊變幻了一瞬,光線淩亂地折射,越來越多的趨近於變化和混亂。
石柱支撐的拱券無聲無息坍塌,卻又像是依舊存在,空間如同帷幕般重重疊疊,閃動著遊離不定的奇異微光。
一扇大門在虛無中開啟,說不清是光芒還是黑暗的景象在門後閃爍,三重冠冕的王座從混沌中浮現,出現在巍峨拱門的輪廓之前。
做完這一切,葉槭流也察覺到了四周的波動,似乎有什麼人即將到來。
他不再動作,而是將目光轉向神殿的入口,等待著其他信徒出現。
……
成群的白鴿從輝光教會內撲扇著翅膀飛起,塔樓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
費雯麗坐在白薔薇環繞的窗邊,一隻手支著下頜,霧蒙蒙的綠眼睛定格在注視窗外的角度,蕩漾著些許碎光。
遠遠望去,她纖細優美的剪影落在窗戶上,如同嫻靜綻放的白玫瑰。
對費雯麗來說,保持這樣的姿態並不費力,她隻要把自己放在哪裡,然後不動就好,沒人能夠看得出她的想法,所以也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麼神思不屬。
距離上次去見“白晝的歎息”已經過去了幾天,費雯麗當然不會就此原諒壞唱片,之後她又去過幾次,認真地實施愛的教育。
而被折斷三次後,“白晝的歎息”已經徹底偃旗息鼓,表現得格外配合。
添加留聲機功能的過程有些不順利,主要是唱片比費雯麗的腰還要寬,她研究了好久,最後總算完成了改造。
現在她的腹腔裡已經不是冰箱了,經過改進的唱片機靜靜躺在裡麵,隻不過想要順利播放唱片,費雯麗還得把自己的腰腹打開,讓機械臂展開一部分才行。
萬事俱備,費雯麗才去把“白晝的歎息”帶出了聖骸殿堂,收在了軀乾側麵新加的唱片架裡。
上周啟明星電台開播時,費雯麗也如願聽到了電台節目,可惜節目的時長太短,她托著腮聽了十分鐘,主持人就愉快地說“下周再見”了,直到節目結束,費雯麗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聽到了些什麼。
或許可以詢問導師?費雯麗想。
費雯麗想得很簡單,她一直苦惱於不知道在禱告中說些什麼,現在有了壞唱片,她總算又有新的話題可以說了。
而讓她神思不屬的也不是這件事。
將壞唱片帶出聖骸殿堂後,費雯麗又等待了許多天,葉利欽祭司依舊沒有動靜,教會內的氣氛也和往常彆無兩樣,仿佛沒人發現聖骸殿堂的失竊,更不會將一切聯想到費雯麗身上。
如果是以前,費雯麗大概會鬆口氣,就像是闖禍沒被大人發現,僥幸之餘忍不住暗暗開心。
但在看到聖骸殿堂的那些聖灰甕後,費雯麗很難升起這樣輕鬆的想法了。
費雯麗並不笨,隻是很多時候她不覺得自己需要思考,事實上,想要達到她現在的成就,絕不是僅僅有努力就行的。燈之道路又和理性、知識、智慧有關,晉升第三等階後,費雯麗已經可以稱得上聰明了,所以她很清楚那些骨灰甕背後隱藏的含義。
沒人知道輝光教會的導師是什麼時候進入漫宿的,但絕對不是最近十幾年。也是因為留在了漫宿,他才需要使徒來代替他完成現世的功業。
我是唯一的使徒嗎?費雯麗捫心自問。
她現在很清楚,她不是唯一的使徒,在她之前還有過使徒,不止一個。
那麼曾經的使徒都在哪裡?
在那些骨灰甕裡。她們就是在我之前的使徒,但她們都已經死了。費雯麗不自覺地蜷縮起手指,默默想著。
這能夠解釋為什麼葉利欽祭司對她的尊重總是流於表麵。因為他見過不止一個使徒,但她們都沒有活下來。費雯麗隻不過是又一個,或許到了26歲,她也會和她的前任一樣死去,隻留下一隻骨灰甕。
葉利欽祭司負責培養她們,像是看護花園的園丁,按照導師的意圖,耐心地修剪白玫瑰花枝,保留下令人滿意的形狀,可對於很可能無法活太久的使徒,他的確不會多尊重。
所以葉利欽祭司對於導師比我想得要更了解……他了解我不知道的事,也是這些事讓他選擇了這樣對待我……他想讓我儘快成長起來,是不是因為留給我的時間不多?在我26歲那年會發生一些事,如果我失敗了,我就會變成新的骨灰甕,而他也會繼續尋找新的使徒……費雯麗的眼睛沒有太多的波動,眸光如同寧靜平穩的湖水,隻是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遠處。
每當她以為她已經離開了籠子,她都會發現自己依舊在更大的籠子裡,她以為她得到了自由,然而那些自由其實一直都隻是他人含著笑賞給她的玩具。
每每想到這些,費雯麗都……很難控製住情緒。
晦暗激烈的負麵情緒像是潮水,一層層在她的心中迭蕩起伏,但一切憤怒和痛苦都深藏在身軀深處,隱藏在深水之下,不為人知,也無法顯露出來。
就在這時,費雯麗的眼前浮現出了無窮無儘的光。
一副畫麵撕裂了耀眼奪目的光芒,她看到了一座坐落在蒼茫星空下的神殿,支撐神殿頂部的石柱已經分崩離析,隻餘下斷垣殘壁,夜晚的風如同利刃,不斷侵蝕著建築表麵的石刻,整座廢墟縈繞著無法形容的神秘氣息。
隨著她的視線投落,畫麵裡的景象微微波動,其後浮現出無數虛幻卻又厚重的重影,在四周折射出不同曆史的光影。
這應該就是導師之前說過的聚會……好半晌,費雯麗才從震撼之中回過神,思緒卻依舊被看到的畫麵占據,讓她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彆的。
好在費雯麗知道沒時間讓她胡思亂想,很快她收斂思緒,再次檢查房間,確認不會有人來打擾,她的行動也不被監視,才用意識輕輕觸碰浮現在眼前的畫麵。
下一秒,她的身影從房間裡消失。
……
朦朧的淡金色微光漸漸散去,奧格迅速脫離了失重感,握緊手中的銀首手杖,穩住身體,抬頭向著眼前的神殿看去。
他穿著一身不對稱的紅風衣,破碎的衣擺仿佛火焰,在風中獵獵燃燒,細看之下卻能發現那根本不是衣服,而是流動的赤紅。他的手掌隱沒在風衣下,指間沾染著猩紅的液體,蜿蜒如蛇,消失在流動的赤紅裡。
奧格現在心情很好。
這段時間他一直愉快,使徒的競爭在不久前開始,新祭司發布下了一些任務,根據任務完成的情況,他會為候選人打出評分。一直在痛苦學習的奧格也終於有了一點小小的消遣,每當學得心浮氣躁,奧格就讓自己去完成任務,喂飽自己永不饜足的欲望,這樣的勞逸結合之下,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好。
先生幫他消除了第三等階的瘋狂,讓他輕鬆地晉升了第三等階,當奧格再次出現在人前時,無數人因為他的晉升速度驚掉了眼珠——不到一年前,他還是一無所有的凡人,現在卻已經開始為第四等階做準備。
比如奧格再去紐約裁決局喝咖啡時,有個西裝革履的金發男人看他的眼神就格外複雜。
奧格不會在意這樣的視線,他現在想得更多的是晉升到第四等階,如果在特殊的季節到來之前,他能夠完成對4階杯密傳的解讀,他就能夠將積累的瘋狂一口氣解決,成為第四等階的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