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我現在能教的就隻有加西亞,這樣不行,奧格和費雯麗那邊進度還得加快點……
葉槭流漫無目的地發散思維,把加西亞的卡牌拖進空槽,意識進入黑暗,穿過微芒籠罩的銀色小徑,進入加西亞的意識之中。
葉槭流時間掐得正好,加西亞那邊還是白天,他也沒有去附近的聚集點,而是挺安分地待在教派總部裡。
沙穀裡殘存著城市的廢墟,建築物被掩埋在黃沙之下,隻剩下些許斷壁殘垣,河道早已經乾涸,如同蜿蜒的深灰色長蛇,加西亞坐在一處鑿出的石階上,左手在翻開的書頁上移動,素描本搭在右臂上,右手從素描本背麵伸上去,握住了素描本的上端。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倒騰來了資料,葉槭流看著加西亞咬著鉛筆,聚精會神地閱讀書頁上的文字,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
因為穀裡會有風吹過,他把兜帽拉了起來,也戴上了防風鏡,白色鬥篷上的羽毛裝飾在風中晃動。
謔,這是終於有了要學習的緊迫感嗎?葉槭流感興趣地探頭看了眼。
當看清加西亞到底在這邊全神貫注地學什麼的時候,葉槭流恍惚了一下:“……”
很明顯,加西亞的話沒有半點水分,他的確不太會英文,所以他正在加緊時間惡補。
這一幕對葉槭流來說很熟悉:他已經看過奧格和費雯麗這樣惡補過一遍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省略這一步,直接教密傳,識字留作課後作業……葉槭流安慰自己,醞釀了一下情緒,輕聲開口問道:
“我注意到不久之前,你向我進行了一次禱告,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乍然聽到陌生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哪怕這樣的經曆不是第一次,加西亞還是微微一頓,隨即意識到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天地之燈……
加西亞下意識放下鉛筆,想要單膝跪地,以尊敬的態度回應輝光的問題。
在他站起身之前,意識中的聲音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輕笑著安撫他:
“不需要,我隻是有些好奇,你可以繼續你的學習——是學習嗎?”
雖然輝光不在意儀式,但神靈降臨於意識之中,作為信徒怎麼也不可能真的安心地繼續做自己的事。
“是,我……”
加西亞淺淺地呼出一口氣,手指慢慢放鬆下來,剛想要回答,忽然聽到輝光欣慰地說道:
“你的學習進度比我想得要快。”
……加西亞閉上了嘴。
有一瞬間,他很希望葉槭流現在就在他麵前,這樣他可以一拳砸在他臉上——從輝光欣慰的態度來看,加西亞很難不懷疑葉槭流是不是在背地裡把自己說成了弱智。
無聲地做了個深呼吸,加西亞大腦瘋狂運作,嘴裡依舊冷靜地、機械地回答:
“雖然您願意給予我指導,但我不能因為您的仁愛而驕縱自己,我想您也不會願意看到一個愚笨且懶惰的學生,而我也不願意讓您因為期待無法被滿足而失望。”
葉槭流:“……”朋友,你是不是有點太會說話了。
在接觸過的信徒裡,奧格雖然也總是在竭儘全力表達對葉槭流的敬愛,但小朋友的話發自內心歸發自內心,實際上沒什麼意義,感覺上很像是套話;
費雯麗則不常說這種話,而且見識到她的文學創作水平之後,葉槭流由衷希望她不要讚頌自己;
而布萊克他們更喜歡用行動來表達感情,語言上也不是沒有,就是三隻狗狗爭先恐後開口實在是太吵了,葉槭流每每聽到都覺得頭疼;
當然還有反麵例子如渡鴉——葉槭流沒有忘記他一度想要把這隻鳥打扁。
在恍惚和震撼中,葉槭流聽到加西亞斬釘截鐵地說:
“我認為現在我已經達到能夠接受您的教導的標準了。”
為了佐證這一點,他甚至翻開了素描本,葉槭流一眼看過去,發現前麵幾頁全部用小學生文筆混雜著看不懂的圖畫寫得密密麻麻,記滿了加西亞打算問的問題。
葉槭流:“……”失策了,這個朋友是有備而來的。
……
等終於從加西亞的意識裡落荒而逃,葉槭流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午夜時分,除了他,周圍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影,手邊的啤酒涼得像是冰塊。
“……”葉槭流一時間無語凝噎。
他匆匆幾口喝完啤酒,把易拉罐丟進垃圾桶,再也不想在外麵多待,隻想趕緊回歡騰劇院躺下睡覺,不去想加西亞最後意猶未儘把素描本繼續往下翻的畫麵。
我完全不想知道那本素描本到底有多少頁……葉槭流麵無人色地想著。
他從座椅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身體,看看地圖上自己所在的位置,發現這裡距離歡騰劇院不算太遠,於是決定一路走回去,正好坐久了需要走動走動。
不遠處有個墓園,樹林黑黢黢的陰影在風中搖曳,林立的墓碑如同一株株白樹,骨白鴿的雕像在墓園裡隨處可見,安靜地守望著死者的安眠之所。
忽然間,葉槭流看到墓園裡有個身影在晃動,隱約能聽到簌簌的聲響。
他停下腳步,凝神看了一會,意識到那個人在挖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