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暴雨滂沱, 一潑潑雨水摔在地麵上,蕩開層層疊疊的水波,衝刷著踩在雨中的皮鞋。
葉槭流從司機手中接過傘, 走向小巷裡的男人, 在他身邊停下。
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意識沉睡在傷痕累累的身軀裡, 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
這的確是索爾·馬德蘭的臉,數據視野裡,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偽裝,懸浮在他頭上的資料也明白地寫著他的名字。
幾天前, 這張臉的主人還在和他共進午餐,和某個漫宿行者隔空交手,轉眼間, 葉槭流又看到他遍體鱗傷地躺在雨地裡, 很難想象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他和我之前看到的老爹, 區彆隻在他不是天命之人……開啟道路後就無法回頭,飛升者不可能再變回凡人, 至少他不應該是前幾天和我吃飯的索爾·馬德蘭……難道是“人格分裂”的瘋狂症狀讓老爹物理意義上分裂成了兩個?放在神秘世界好像也不是那麼不可能……葉槭流腦海裡盤旋著一個又一個想法, 屈起一條腿, 半跪下來, 端詳著眼前的索爾·馬德蘭。
他的目光一寸寸在索爾身上遊走, 接著伸出右手, 輕鬆掰開了索爾緊握的右手。
隨著索爾手指鬆開, 一枚白色的吊墜從他手中跌落,在地上跳了兩下, 摔進了泥水裡。
吊墜上的血跡融入泥水, 瞬間找不到蹤影,
葉槭流撿起泥水的吊墜,從數據視野裡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它的描述。
【燃燒殆儘的心(2級心遺物)】
看清這件遺物的負麵特性,葉槭流收起吊墜,再次抬起索爾的右手,看到了被血染紅的胸口,他能想象得出,在衣服下的胸膛上,有一道索爾自行割開的傷口。
對自己用上了這樣的藏物方式……葉槭流皺著眉放下索爾的手臂,這件遺物之前就藏在他胸膛上的傷口裡。
鑄道路的天命之人無法使用遺物,所以此前葉槭流也沒有看過老爹用遺物。
但作為凡人時,他沒有了這一限製,反而可以接觸遺物並且使用了,在熟悉他的人看來,這枚遺物出現得簡直是凶險又匪夷所思。
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沒有被祝福,長期攜帶遺物,也意味著要長期麵對遺物的負麵特性,被奧秘帶來的瘋狂感染,而這種影響和侵蝕這對凡人來說幾乎是無法抵抗的。
索爾帶著的這枚吊墜是2級遺物,如果他還是即將飛升的“拂曉”,這件遺物的負麵特性對他當然不值一提。
然而他現在是凡人,攜帶這枚吊墜時,他每天都會被吸取一定量的血液,並且這件遺物必須被保存在皮膚下,最靠近心臟的位置,隨著時間推移,它會逐漸向心臟移動,直到徹底刺入心房,讓持有者的心跳停止。
葉槭流沒有讓這枚遺物繼續留在索爾手裡,直接把它收上了墨綠桌麵。
隨後他劃開空間,把索爾帶到車上,讓司機開車離開這裡。
能看出來,索爾剛剛和什麼人進行了戰鬥,他用上了藏在皮膚下的遺物,逃到這條小巷時終於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他的對手不一定像他現在這樣毫無抵抗能力,葉槭流也不打算留下來等對方,而是打算先把老爹帶回酒店,看看能不能給他叫個醫生,等他醒了再說。
司機為盧那家族服務了很多年,遇到這種情況,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之色,依舊在鎮靜地開車,甚至沒有看一眼葉槭流帶上車的男人的臉。
“還是哈斯勒酒店嗎,教父?”他問。
“是。”
漆黑轎車刺入雨幕,葉槭流坐在座椅裡,偏頭望著窗外的暴雨,手指搭在手臂上,輕輕叩了叩。
他現在坐在黑手黨家族的車裡,為他開車的司機稱呼他
“教父”,在他們眼中,他就是艾登·諾蘭教父。
一縷細小而又冰冷的情緒,無聲無息地沿著縫隙滲入了內心,車窗的倒影裡,雨水模糊了他的臉,隻能看見一雙薄冰般的深藍色眼眸。
目前的七神中,唯有白焰一直明確地與卵不死不休,所以我想要接觸白焰,然而一直找不到接觸祂的渠道……
白日之火選擇了索爾·馬德蘭,隻是他即將飛升成為的漫宿行者,彆說成為我和白焰聯係的紐帶,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當場和我動手都不奇怪,所以我之前根本沒有想過從他這條線下手……
但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僅僅是凡人的索爾·馬德蘭……
艾登·諾蘭望著車窗,冰冷的雨水在玻璃上四處橫溢,某種漫不經心的情緒在他心裡升了起來。
他以一種黑手黨教父的思維方式,對比著能夠帶來最大利益的方法,似乎有些微小的情緒在心裡掙紮了一下,隨後又被龐大的不在意輕易蓋了過去。
一條這樣重要的聯係紐帶,需要被完全控製在他的手中,才能夠讓他放心,所以他需要一種更強的控製方式。
但這很難辦到,索爾·馬德蘭有著強大的意誌,他不可能對一個邪神屈服,這完全背叛了他的原則和意念。
所以,該怎麼擊潰他?
漆黑的夜色吞噬了車影,車上的人沒入了濃鬱黑暗中。
不久之後,轎車駛入哈斯勒酒店的停車場。
司機停下車,向後座望去,卻發現後座已經沒有了教父和他帶上的那個男人的身影。
酒店房間裡,艾登·諾蘭走到露台邊,關上露台的門,窗簾隨之合攏,擋住了窗外疾風驟雨。
剛才的問題依舊在他的腦海裡盤桓,不過以索爾·馬德蘭的狀況,距離他醒來還有很長的時間,足夠他思考出一個合適的方法。
就在這時,酒店的電話響了起來,將艾登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您好,諾蘭先生,抱歉這麼晚打擾您,”前台女士語氣微妙地說,“有個小女孩現在在前台,說要找您,她說她叫盧卡,希望您立刻跟她走。”
艾登聽著她的聲音,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謝謝,我知道了,讓她上來找我。”他語氣溫和地說。
片刻之後,酒店房門被敲響,三聲敲門聲急促得幾乎連成一聲。
房門打開,盧卡站在門口,看到開門的教父,習慣性地微微彎腰行禮。
然而剛一彎腰,她的表情忽然一僵。
盧卡的手指攥緊成拳,身體微微顫抖,她不敢呼吸,維持著僵硬的姿勢,強忍疼痛,緩緩站直了身體。
一身暗紋西裝的艾登·諾蘭先生向後讓開門,抬起右手,對著她輕輕往下壓了壓:
“坐下吧,你身上的傷很嚴重,醫生呢?”
盧卡搖了搖頭,語速飛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