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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嘩嘩衝刷著白色的池壁, 葉槭流捧起一掌清水,潑到臉上。
水珠打濕了一點額發,不過他沒在意, 拿起毛巾擦乾水,聽到樓下花園裡傳來輕微的動靜。
葉槭流探頭看了眼,發現是馬緹奧帶著盧卡在晨練, 周圍草叢裡有幾隻趴得像吐司一樣方正的貓,隱約能看出一身的腱子肉,絕對是捉人好手。
《露娜花園的早晨》……下樓時得躲著點這群黑惡勢力……葉槭流謹慎地記下了幾隻貓的位置, 將“無麵之王”扣到臉上。
他今天打算去拜訪卡特, 提醒他羅馬可能會發生神戰。
計劃是這樣計劃,但直到這一刻, 葉槭流依舊很不想出門——不怪他把時間一拖再拖, 幾天前他和卡特在盧那莊園的那次對話,對卡特來說大約是很愉快的,可對他來說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能認清自己當然是好事, 但是全程被彆人目睹和誘導的話就不怎麼愉快了……理性分析,這是一種很不利的逃避心態, 不過,也不是第一次了……葉槭流小小地歎了口氣, 有些自嘲地想。
離開盧那莊園,葉槭流就近找了個站點, 和一群吵吵鬨鬨的遊客一起,搭乘巴士進入羅馬。
暑氣漸漸濃鬱, 油彩般的陽光肆意塗抹在原野上,遠遠望去,羅馬仿佛在一片燦爛的金色中浮動。
巴士很快到站, 葉槭流走下車,和似乎總也不見少的遊客分散開,獨自向台伯河岸走去。
沒走出兩條街,葉槭流步伐微微一頓。
數據視野裡跳出了危險的文字。
【一隻枯葉蝶之子】
這些枯葉蝶的出沒地點又變化了……葉槭流立刻調轉方向,在進入枯葉蝶的察覺範圍之前,低調而迅速地拐入另一條路。
又走了幾分鐘,葉槭流再次停下來,望著數據視野裡跳出的文字。
【一隻枯葉蝶之子】
“……”葉槭流單手扶額,目光開始在四周遊移,尋找有沒有可以翻牆的路。
上次他和卡特從伊那科斯眼皮底下逃了,而最後,伊那科斯也沒能捉到卡特。
這件事大約讓這位神靈侍者耿耿於懷,那之後他灑出了不知道多少兒子,灑得羅馬到處都是,估計是打算用這種方式搜尋卡特的下落。
這樣能不能找到卡特葉槭流不知道,然而不得不說,這些枯葉蝶之子的存在給他的出行添了很大的麻煩。
雖然枯葉蝶的目標不是自己,但葉槭流本能地不想被它們發現,他選擇徒步也是因為這點,步行更方便他發現枯葉蝶之子時更改行進路線。
既要避開枯葉蝶,還要避開野貓,我能選擇的行走空間越來越小了,希望下一步不是被這些家夥逼得不得不走下水道……不對,下水道裡動物也不少……要是羅馬和倫敦一樣,有天空中看不見的捷徑就好了……葉槭流在心裡有些鬱悶地想。
一路挑揀著路線,他終於來到了台伯河畔的公寓。
在樓下的咖啡館點了兩杯咖啡,葉槭流用肩膀頂開咖啡館的木門,端著兩杯咖啡上樓,來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隨後敲了兩下房門。
房門打開,葉槭流看清開門的是卡特,立刻預防性地把咖啡往他手裡一塞,接著敏捷地從他身邊閃進屋裡。
“你的咖啡——所以彆拿上次說事了。”他先一步開口,堵住卡特要說的話。
卡特站在門邊,手裡拿著咖啡,眨了眨眼,居然真的沒說什麼。
他低下頭,手指揭開杯蓋,喝了口咖啡,隨後輕輕“唔”了一聲。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家夥真的什麼都不說,連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都沒有,葉槭流又警覺起來。
“有什麼問題嗎?”
卡特叩了叩紙杯,若有所思地說:
“啊,我正在考慮,為了不辜負你的期待,我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
“……”葉槭流開始覺得正確的做法或許是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
他決定忽略卡特,直接切入正題:
“你覺得西澤爾與飛蛾達成協議,成為他的神靈侍者,並且打算用和索爾的角鬥吸引將軍降臨,接著去做完你沒能成功的那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尚未發生的龐大陰謀從他的嘴唇之間吐露出來,彙聚成若有若無的潮氣,將房間裡的氣氛醞釀得詭秘而沉悶。
換個人恐怕會一頭霧水,但他麵前的人是卡特,葉槭流覺得他不用說太多,這位飛蛾曾經的神靈侍者就有能力補完整個拚圖了。
問題在於,接下來該怎麼做。
卡特聽他說完,吹了吹咖啡。
蒸騰的熱氣被他輕輕吹開,連帶著暗流湧動的氣氛仿佛也散開了些許。
“如果我們不談論其中存在的風險,這會是西澤爾能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路。”他用一種客觀的口吻評價。
葉槭流記得,卡特說過,蛾之道路的終點是變成林中飛蛾,他想要逃離飛蛾大概一半是因為這個。
但西澤爾不是蛾之道路的天命之人,這讓他反而有了選擇飛蛾的理由……從卡特的角度,這件事應該怎麼想都很諷刺。
可卡特卻隻是用這種仿佛與自身無關的平淡語氣說著這件事,這讓葉槭流反而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我比較懷疑,就算將軍會輸掉神戰,最後能登上神位的人恐怕不一定是西澤爾,伊那科斯不也同樣是刃之道路的神靈侍者嗎……但相比起忠誠於飛蛾的伊那科斯,其他神靈大概也會傾向於選擇西澤爾,他的確是更有機會……葉槭流腦中轉著種種想法,問:
“要是這一切最終真的會演變成神戰,你還打算繼續插手嗎?”
卡特低頭抿了口咖啡,思緒不知道在哪裡遊離,過了會,他的視線才回到葉槭流身上。
“你在說我們的劇本嗎?”他微笑著說,“你已經看過第三幕的劇本了,不過我猜你說的不是這個?雖然我不介意當一次坐在角鬥場觀眾席上的觀眾,但在賭局開盤之前,為自己多準備一些籌碼又有什麼不好呢?”
你是這麼想的啊……葉槭流想了幾秒,沒有再問下去,點了點頭。
他轉而說道:
“我沒猜錯的話,西澤爾應該會等到羅馬地下的晨星儀式被徹底關閉的時候開始行動,至於具體是什麼時候,這要看費雯麗的進度,目前是她在負責關停儀式的工程。你應該會想知道這個。
“還有一件事,索爾·馬德蘭約了我四天後見麵,他應該已經猜到了艾登·諾蘭和白王冠背後存在聯係,我不確定他打算做什麼,不排除他打算直接抓住我的可能……”
他簡單講了下幾天後的計劃,最後問道:
“你是怎麼切斷枯葉蝶之子和伊那科斯之間的聯係的?”
如果枯葉蝶之子能和西溫一樣望風而逃當然是好事,但葉槭流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它們很可能會留下來,觀察西澤爾未來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