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燁,你想和其他小朋友玩是嗎?”某次,徐牧看見燁燁直勾勾地盯著滑板上的小孩,誤以為對方想和同齡人玩耍。
他已經做好要帶對方融入這個圈子裡的準備。
燁燁抬頭,語氣和往常無異,“不想……”
“想的話——”徐牧卡住,“不想?”
燁燁垂眸,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處,三歲的小孩說話不清,尤其一些翹舌的音,總會含著說出來。
徐牧聽了幾遍,才懂對方說什麼。
“吵。”
徐牧呆住了,有種看到小綿羊變成哥斯拉的震驚。
“球球,拋!”燁燁彎腰推著球,拿起舉過頭頂,“拋!”
徐牧恍恍惚惚,原來他以為的孤獨都是錯覺。
事實上,對方的精神狀態已經超前發展,到達“獨孤求敗”的境界。
……
“你今天要跟我走?”徐牧稀奇,“不玩球了?”
燁燁點頭,又搖頭,“走,不玩。”
“去我家玩?”徐牧問。
“嗯。”燁燁想了想,“可不可……以?拜拜拜……通。”
徐牧聽懂了——
可不可以?拜托。
他立刻說:“可以。”
燁燁去拉徐牧的手,徐牧小心翼翼地回握。
他說:“不過,我要和你爸爸講一聲。”
他知道卡朵有聯係柏念也的方式,便說:“卡朵,你幫我問問念也哥,我能把燁燁帶家裡玩嗎?”
大概幾分鐘,徐牧得到了對方的許肯。
是一段語音。
“可以的,辛苦你了,阿牧。”
男人說話輕柔,語調不疾不徐,通過機器人的擴音裝備放出,有種覆上電流的失真感。
徐牧猶豫一下,給對方回了句:“不會,燁燁很可愛。”
家裡
“燁燁,有什麼想吃的嗎?”徐牧家裡沒什麼零食,稱得上適合小朋友吃的,隻有昨天柏念也送給他的甜點。
但拿對方爸爸的手工糕點給他吃,未免過於古怪。
燁燁坐姿端正,乖乖抱住一個小熊玩具,“沒有。”
他很禮貌,頭也不怎麼動,隻有圓溜溜的眼睛四處打轉。
“那你想玩什麼?”
燁燁:“沒有。”
徐牧頭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頓小孩,總不能讓對方乾坐著。
打遊戲?
不行不行,這麼小打什麼遊戲。
“要不要開火車?”徐牧想起自己沒送出去的火車玩具,因為買回來的時候,包裝破損,自用可以,不適合送禮。
燁燁:“不開。”
徐牧特意拿了實物過來,“這樣的火車哦。”
燁燁:“不要。”
好吧。徐牧沒轍,隻能陪燁燁坐在客廳。
對方不吵不鬨,徐牧乾脆把房間的學習資料和筆記工具什麼的拿出來。
他準備走,被燁燁的小手攔住。
其實不算攔,手臂就這麼短,隻是挨著徐牧的衣角。
“不走。”
徐牧耐心地說:“我馬上就回來。”
“坐。”燁燁執拗地重複。
徐牧懂對方的意思,大概讓他不要走,坐在原位。
他低身,抱住燁燁,用哄小孩的調調說:“馬上回來,好不好?”
燁燁仰頭,盯了徐牧幾秒,才“嗯”了一聲,嬰兒肥的臉蛋顛了顛,頗有分量,讓徐牧忍不住下手捏。
他想,有點像兔子,腮幫子鼓鼓的。
徐牧的學習地點改為客廳,燁燁坐在一旁,安安靜靜,既沒有出聲,更沒有打擾徐牧。
反而是徐牧靜不下心,總是問燁燁無不無聊、想不想喝水。
每次都得到否定的回答。
就這樣,徐牧埋頭苦讀多久,燁燁就在旁邊看了多久,全程不吵不鬨。
他好像不需要大人陪他做什麼、玩什麼,隻有有人陪著就行。
原本徐牧還不習慣燁燁的注視,畢竟是活生生的人坐在那兒,不論年紀大小,就動也不動地看著你,都像有鋒芒刺過來,但後麵他就已經習慣,能夠視若無睹,專心學習。
落日餘暉散去,夜幕即將降臨。
等徐牧從書海的世界出來,聽到了門鈴聲。
納德司說:“主人,您要開門嗎?還是我代勞?”
距離不遠,徐牧自己過去了。
打開門,是柏念也。
“念也哥。”徐牧將人迎進來。
柏念也剛下班,穿了比較板正修身的黑色西服,身量高挑,偏瘦,頭發也特意打理過,眉眼隱隱疲憊。
但他還是打起精神,溫聲說:“今天打擾你了,燁燁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徐牧笑笑,“燁燁很乖的。”
他見柏念也脫鞋,直接說:“不用,你直接進來吧。”
柏念也遲疑,“會不會弄臟地板?我還是換家居鞋。”
徐牧尷尬,“我家沒有家居鞋。”
這話聽起來像趕客。
他補充一句,“所以不用換,直接進來就好。”
柏念也一怔,“那……我穿襪子可以直接踩嗎?”
他看見對方家裡有地毯。
徐牧心裡緊了緊,毫不猶豫地說:“當然。”
“爸爸——”燁燁從沙發下來,一路“撞”著過來。
柏念也一把摟住,輕聲說:“在哥哥家有沒有乖乖的啊?”
燁燁依戀地靠過去,“乖。”
柏念也便誇他,燁燁左扭右扭,顯然很高興。
“阿牧,吃飯沒?”
徐牧老老實實地說:“沒。”
“要不要來我這兒吃?”
徐牧愣住,躊躇片刻,說:“要不念也哥來我家吃?”
畢竟是對方上門自己家做客——
自己沒留人吃,反而跑去彆人家吃,怪怪的。
柏念也說:“阿牧會做飯啊?”
“……呃,不算,就下下麵什麼的,平時都是納德司在做。”
“哦。”柏念也點點頭,,“我會一點,剛好我早上有備菜,分量不小少,一起吃嘛。”
徐牧還沒搭話,燁燁在柏念也懷裡忽然舉手,“吃吃吃……一起啦……”
柏念也失笑,他剛哄完燁燁,也學了對方的調子,“來嘛。”尾音上揚,本就溫柔的聲音,更加軟和。
他和徐牧直直對視,眼睛是淡淡的灰藍色,隔著一層鏡片,有點不清晰。
徐牧突兀地想起那隻受傷的垂耳兔。
它的眼睛也是灰藍色。
很漂亮。
徐牧喉結極輕地滑動了一下,低聲說。
“好,辛苦念也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