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本紀(二) “聽說那位七皇子,不具……(2 / 2)

丞相今年花甲之齡,若論一生的經曆,倒也算是傳奇。幼年失怙,由孤母拉扯著長大,少時以替他人抄書來維生求學。

及長些,高中榜眼,隻好巧不巧那一年卷入了舞弊案,雖是清白的,隻那一屆諸舉子,皆不錄用,如此又沉寂荒廢了數年。

後來跌跌撞撞入了官場,卻遇到了種種事情,也曾一路被流放至嶺南。好在一路走來,最終官至丞相之位,也算是給這顛沛流離的一生,一個還算不錯的收尾和結局。

有他帶頭,一應朝臣們也都上前去到那匣子前測試,逐漸倒也發覺了些規律。

所謂“天命之子”,偏向於選擇年輕人,有資質者年齡最大的也剛而立之年。

而除去年齡一項外,其餘標準倒是符合預期。越是天資卓絕、文識武藝優異者,越是有可能有天道之子的資質。

待得滿朝文武儘數走了一遭後,發現三四十人裡,有資格的居然也不過三人。兩文一武,皆是驚才絕豔之輩。

有人忽而提議道:“不若幾位殿下也試上一試?”

畢竟能夠托生在帝王家,原本就已經是一種氣運極強的表現了。

而且七皇子當年可是伴隨著祥瑞而生的,又是太子殿下同父同母的兄弟。儘管這些年的確表現荒唐,但是看著商長殷從小長大,他們也必須承認這位七皇子殿下確為聰穎之輩,隻可惜聰明和心思全都用在了錯誤的地方……

商長殷一聽,臉都苦了下來。

隻是不比他,其他幾位皇子卻是躍躍欲試。

這可是為世界所鐘愛、被上蒼所選擇的天道之子。

若是他們有了這資格,是否能夠同太子相爭一二?

沒有哪位皇子真的對那個位置毫不心動,若是有可能,誰都想爭上一爭。

哦,商長殷除外。

於是,幾位年齡已經到了、有資格上朝議事的皇子們便按照序齒,一一上前。

或許皇家血脈確實受天道垂憐,幾位皇子有一個算一個,雖然資質有強有弱,但居然都順利的通過了匣子的檢測,得到了資格。

隻除了一個人。

“看我做什麼?”商長殷挑高了眉。

他是唯一一個匣子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的皇子。

一時之間,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商長殷的身上,惋惜有之,嘲諷有之,失望有之,幸災樂禍有之。

太子皺了眉。

他難得失了禮數,不管不顧的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了商長殷的手腕。有某種力量——或者說,是【權能】,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籠罩住了商長殷。

他先前也是這樣,以權能籠罩住那些被選中者,助他們開啟文武之氣。而眼下,無疑是太子殿下想要徇私枉公這麼一回,強行也賦予自己的幼弟這樣的資格。

這種嘗試毫無疑問是失敗的。

“沒關係,大兄。”商長殷主動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並不在意這些。”

“你知道的,我對這些都無意啦。若是現在沒有我的什麼事,那我就先離開咯?”

他這話聽上去可當真是隻有那等不在意天下興亡、民生疾苦的紈絝才能說出來的話。

太子長久的注視著他,最後歎了一口氣。

“也罷。”他說,“小七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一切自有孤來處理。”

商長殷得了允許,便高高興興的要離開。

殿內朝臣,或許還要加上商長殷的那些兄弟們,他們看著商長殷的目光漸漸變了,以不屑和鄙夷居多。不少人心裡都在想,七皇子真是白瞎了這通身的氣質與一副好皮囊,隻可惜——

實在是不堪大用。

但是商長殷對此沒什麼想法,他現在隻覺得吵鬨。

因為渡鴉正在他的耳邊發出了過於高頻率的尖聲驚叫。

“垃圾!雜魚!廢物!這個匣子根本就是個人工智障!”渡鴉覺得自己快要被氣炸了,“這個探測器是誰造出來的?你明明擁有最頂格的、成為天道之子的資質!不選你的家夥一個兩個全部都是眼瞎吧?!”

那個破爛機器該回爐重造了!讓他出去,他能把這個廢物探測器啄瞎!

商長殷眼疾手快的將他摁在了自己的袖袍裡麵。

因為商長殷向來都荒唐慣了,所以他隨身帶了隻渡鴉當寵物也沒誰說上什麼,最多在心裡覺得七皇子近些日子,這品味是否變的有些獨特了些。

但如果把渡鴉放出去弄了點什麼事兒出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商長殷不怕麻煩,但是也不想主動給自己找麻煩。

渡鴉在他的袖子裡麵亂動,突然“嘎”了一聲。

他看見在商長殷的手腕上,用紅繩編了一粒骰子,掛在少年人骨節分明的手腕上。

這骰子通體恍若玉質,卻又並非玉,而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表麵流淌著一層的暖光。

而與尋常骰子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這骰子竟然有十八麵,每一麵上似乎都隱約的有著什麼字跡——隻是若不能夠拿在手中仔細查看的話,或許並不能夠窺見其上究竟都寫了些什麼。

渡鴉探著頭想要看的再清楚點,卻被商長殷指尖一撥。

“乖一點。”商長殷說,“彆鬨。”

渡鴉嘀嘀咕咕:“你的手繩的墜子真奇特,我還是第一次看有人類用骰子做飾品……”

他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的戛然而止。

真的是第一次嗎?

渡鴉覺得有些恍惚,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雙手從冰冷的雪地當中將他抱了起來——

那雙手的手腕上,是不是也用紅繩墜了枚骰子?

【我是不是該去買彩票。】

有帶著笑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在路邊都能撿到告死鳥,這離譜的有些過分了。】

……是誰?

這些記憶對於渡鴉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因為它們突兀而毫無預兆的出現,而渡鴉在此前對此沒有半點印象。

可是這些記憶卻又讓渡鴉覺得無比的懷念和熟悉,無論是那隻手,還是那個聲音,都讓他下意識的想要去靠近。

說起來,那顆骰子和這個小世界的皇子戴著的,是同一款的嗎?

商長殷當然不知道安分下來的渡鴉都在想些什麼,事實上,他現在有點煩躁。

這個世界命中注定的天道之子並不是他,大兄能夠做得很好,而商長殷並沒有要同兄長一爭資格的打算。

但是現在,他手腕上的骰子正在小幅度的嗡鳴著,像是在睡了一個長長的好覺之後,蘇醒了過來。

這枚骰子是商長殷上一世尚為諸天萬界當中的天道之子的時候,用自己的骨頭煉製的本命法器。在他這一世轉世之後,本命法器也跟著一並轉生,這麼多年來都乖巧安靜的仿佛真的隻是一個掛件。

然而眼下,伴隨著本命法器不知為何的無端蘇醒,一些對於商長殷來說更為糟糕和離譜的事情也在同時發生——

少年垂下眼來,那一雙被纖長的睫羽所遮掩的的眼瞳深處,極燦極烈的金色灼灼的亮起,有如落日熔金。

他似有所覺般的抬起頭,遠遠的朝著外麵的天空當中,那一輪燦爛奪目的曜日望了一眼。

太不妙了。

屬於他上一世作為天道之子的“血脈”,好像開始覺醒了。

對於隻想躺平當紈絝的商長殷來說,這是什麼鬼故事。

不過商長殷這時候已經來到朝殿門口,便也暫時將這個還沒引爆的麻煩拋下,轉而開始想彆的事情。

昨日被大兄打擾,那醉仙坊的酒他可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也不知道醉仙坊那鴇母上不上道,有沒有給他留下一壇來。

而在商長殷踏出奉天殿的那一刻。

身後大殿之內,原本擺放在金絲楠木托盤上的探測器,驟然而碎。

***

天縫之外。

若是商長殷所在的此界當中,有誰能夠靠近那裂縫、並且朝外麵看上一眼的話,那麼便會驚駭的發現,在那裂縫之後是無窮無儘的機械大軍。鋼鐵所鑄成的大軍列陣於此,隻等一個最適合的、入侵的時機。

而在探測器碎裂的同時,這原本冰冷寂靜的機械大軍當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滴答”的電子音。

“探測器A580號損毀,經確認,為行使超出上限範圍的檢測功能所致。”

“數據異常,數據異常。”

“編號Z934世界,不該擁有孕育破格級天道之子的資質。”

“數據已發送主腦。”

【主腦已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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