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本紀(五) “陰木,巽七。今在此,……(1 / 2)

第五章

就像是世界和世界之間也會分出一個強弱來那樣,即便是同為天道之子,也會因為自己所處的世界的規格、自身所受到天道的偏頗程度、以及個人的資質經曆實力的種種因素疊加,有高下之分。

而渡鴉的主人,便是在這無數的天道之子當中都算是數一數二、少有人可比擬的存在,遠勝過諾蘭許多。

因此,諾蘭能夠做到的事情,渡鴉自然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做到。

在答應了商長殷之後,他的身形便開始迎風暴漲,很快成為了一隻巨鳥,雙翼展開的時候足有十來米,像是一團能夠將人籠罩的嚴嚴實實的黑雲。

渡鴉伸出爪子來,將商長殷小心翼翼的攏起,隨後雙翼一展,登時便扶搖直上,便是本該遙遠無比的九重天闕似乎也並不是如何的不可觸及。

不過是幾個振翅的功夫,他們便已經來到了那裂縫之下。狂亂的罡氣從裂縫當中猛烈的溢出,商長殷朝著那裂縫虛虛的伸出手去,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接近,便已經被刮傷了手,殷紅的血液順著指節流了下來。

渡鴉當即開始呱呱亂叫:“你在乾什麼?傷的嚴重嗎,要不要緊?”

聞到空氣當中的血腥味,渡鴉覺得自己整隻鴉都不好了!他渾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遠遠的看過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毛球。

顯然,“商長殷受傷”這件事情不知怎麼的,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驚嚇。

渡鴉沒有辦法描述那種心情,那就像是一顆他最喜歡的寶石在眼前碎裂、而他卻無力去挽回的心疼,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臟。

“抱歉,有點好奇。”商長殷毫無誠意的道了一聲歉,“你知道這裂縫外麵是哪裡麼?”

渡鴉頓時被他的話給吸引了過去,暫時遺忘掉了去探尋自己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過於洶湧澎湃的的情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橫豎不過就是諸天吧,怎麼了?”

商長殷聞言,並沒有搭話,他隻是低下頭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絕對不會是諸天——至少不會是他記憶當中的諸天。

諸天的確並非常人所能夠輕易企及到達的領域,但是也絕非這般的凶暴。實際上,任何能夠突破自己本身世界的桎梏、並且來到諸天當中的人都會發現,諸天是溫柔、寧靜、祥和的,它像是母親溫暖的懷抱,嗬護著懷中的萬界。

——而不應該如同現在這般,僅僅隻是從中外泄出來的氣息,都已經成為了能夠傷人的利器。

渡鴉口中咕噥了幾聲,大抵是怕了商長殷的操作,所以決定來個速戰速決,免得商長殷再弄出點什麼事情來。

那一雙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瞳一點一點的被血一般的色澤所侵蝕覆蓋,若是有誰現在站在渡鴉的對麵的話,甚至都不需要進行任何的的對視,便已經會在他的麵前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來。

這是由鮮血、白骨與死亡所堆砌出來的死之君主,一眼之下便可令蒼生寂滅。

死之君的意識降臨在渡鴉的身上。他稍微的扇動了一下翅膀,像是有些不大能夠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形態。

然後,他讀取了這一片分魂的記憶,並且明悟了自己被召請出來的原因。

死之君垂下眼來,看了看被自己攏在爪子當中的商長殷。

相對於渡鴉如今的體型來說,那未免太渺小了,像是手辦一樣可愛,帶來一種仿佛隻要能這樣稍稍的收攏爪子,對方就會完全屬於自己的滿足感來。

這對於死之君來說,是極為稀奇和罕有的情感。

即便曾經也是受到一整個世界所鐘情的天道之子,但是那也不過是擁有資質的“種子”。想要成長為在整個諸天都站在最頂端、以此身掌管萬界的死亡法則的死之君,其中所需要的努力、機緣,以及不得不付出的龐大的代價……無論哪一樣,都是必不可缺的。

無論以前的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成為死之君後,這一位尊貴的存在便再沒有常世的生靈所應該擁有的情感,也並不為任何出現在他的麵前上演的、此世的一切而產生情緒的波動。

他冰冷而又淡漠,像是一台按照提前編寫好的程序運作的機器,也像是不會進行任何的人性的思考,而按照某一套標準長久運行的規則。

死之君的分魂化作無數隻渡鴉,在諸天萬界當中穿梭。他們的出現最早或許是為了尋找什麼,隻是時間太久太久,死之君自己都已經遺忘了那一切起始的原因。

而現在,有這樣一抹分魂乞了他的力量,想要打開空間的通道。

看在這個罕有的、讓自己產生了情緒波動的人類份上,死之君並不介意借出這樣一點微末的、連頭發絲都比不得的力量。

有某種無形的規則降臨於此,於是肉眼可見的,在那漆黑的裂縫之下被撕裂開了另外的一條道路。死之君闔上眼,再睜眼的時候,他周身的氣勢儘消,已經變回了熟悉的渡鴉。

“方才的不是你吧。”商長殷冷不丁的問。

渡鴉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我特意請了主君短暫的降臨,打開了一條跟著但是不會被發現的通道!怎麼樣?你見到主君了吧?是不是慈悲又強大?”

他問:“所以你要不要和我簽訂契約?成為我主的子民,你將會永遠被死亡庇佑。”

“一般人想要這樣的機會還得不到呢!”

他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的話,直吵的商長殷耳膜生疼,在內心腹誹不愧是烏鴉,就是會吵鬨。

不過,亡靈國的死之君……

商長殷曾經作為天道之子去往過的世界不知凡幾,他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去過一個這樣的國家,也不大記得有沒有哪個世界裡麵,有最終登頂、得到了【死之君】這樣的名號的天道之子。

隻是方才,在那位死之君出現的時候,商長殷的確有某個瞬間察覺到了些似曾相識的氣息。

大概真的是以前曾經見過的什麼人吧。

他並沒有在這個方向上太過於深入的去聯想。

死之君所開辟出來的通道寧靜、平和,同原本橫貫在天空當中的那一條裂縫構成了過於鮮明的對比。渡鴉帶著商長殷從容的在其中穿行,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成功的從通道當中飛了出去——

惡臭的氣息撲麵而來,無論是渡鴉也好,還是商長殷也好,沒有誰料到他們會遭遇的居然是這樣的事情,一時間俱是麵露嫌惡之色。

“嘔嘔嘔!”渡鴉嘎嘎慘叫了起來,“這個位麵世界在搞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那臭味幾乎要成為生化武器了,如果不是因為強大的毅力支撐,渡鴉可能會當場表演一個倒栽蔥臉著地。

此刻,他們已經完全的進入了這個位麵當中。通道在身後關閉愈合,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眼前所見的是無邊無際的垃圾山,從地麵一直堆起,成為了高高低低起伏的山脈。除此之外,看不見碧水藍天,看不見鳥獸山川,仿佛這整個世界都是由垃圾所構成的一樣。

即便是他們如今正在飛掠過的天空都透露出一種宛若天之將傾一般的,古怪暗沉的磚紅色澤來。

渡鴉聲嘶力竭的發出了慘叫:“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能夠落腳的地方——難道我高貴的雙爪將不得不踩在垃圾上嗎——”

他!死之君的使者!偉大的冥府的引路人!覺得自己根本受不得這樣的委屈和折辱!

可是一直在天上飛,顯然也並不是什麼長久之策。

被他攏在爪子裡麵的商長殷又無奈又好笑:“你尋個適合的地方,將我放下去。然後像是先前那樣,化作小鴉停在我的肩膀上就可以。”

渡鴉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提議可行。

“你難道不厭惡這些嗎?”渡鴉問,“你在自己的世界裡麵,不是備受寵愛、自幼便酌金饌玉的皇子嗎?”

那該是在錦繡絲綢當中被嬌養著長大的小皇子,說不定隔著幾十床的墊子都能夠被墊在下麵的一顆豌豆給咯的腰酸背痛、掀開衣服一看滿背都是青紫之色。

當商長殷站在一個人的麵前的時候,甚至都無需多言,隻消得看他通身的氣派,便已經會讓人覺得這家夥當真是如同那被擺在玻璃櫥窗後麵的、無比昂貴的藝術品,必須用最小心最謹慎的態度去嗬護和對待,不然的話就會有被損壞的風險。

而就是這樣宛如瓷器一般的嬌貴的小皇子,卻居然在落入如此惡劣的環境當中的時候卻也依舊麵不改色……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出乎了渡鴉的意料。

“自然是不喜歡的,但是並沒有到無法接受的程度。”商長殷朝著下方望,找到了一處垃圾堆的不是太擁擠、勉強能夠下腳的地方,“在那裡把我放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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