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世本紀(十六) “死生無常,皆我座下……(1 / 2)

第十六章

原本因為諸多不同的力量相互撞擊而掀起的獵獵的狂風都在這一刻猛的偃旗息鼓, 就像是被人給直接掐滅了的燭火。整片天地都寂靜了那麼一瞬,如同被吞噬掉了所有的聲音。

唯有少年的笑聲與狂言,縱然聲音不大, 但是卻清清楚楚的在所有人的耳邊回響,甚至是會讓人覺得一陣的氣血翻湧, 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這狂言而感到震驚,還是為了他的不馴而感到惱怒。

他在說什麼?

不過是區區一個小世界之子, 甚至都並非此世的天道之子, 他怎麼敢——又怎麼能?!

便是最不自量力的狂徒, 在如此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 也當畏畏垂首, 不敢多言才是!

然而這種輕視所持續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甚至是在形成的下一秒便已經轟然破碎。商長殷以正在實際發生的事情, 向所有人證明, 他的確是擁有著這般的資本與底氣。

因為從這口出不羈之言的少年人身上,正有衝天的氣運驟然升起。

這氣運是如此的龐大, 繁盛而又奪目, 一時之間甚至是會讓不慎直視了這一切發生的人都覺得雙目刺痛,幾乎要因此而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就算是作為受到世界意識偏愛的天道之子而言,這樣的氣運也未免有些太過於超出了,不如說那根本不是區區一個低等位麵的小世界所能夠擁有和賦予的氣運。

如此磅礴的氣運, 簡直就像是受到了外界那現如今已經隕落的諸天的全部偏寵, 才能夠彙聚成如此的模樣。

隻是……一個小世界的少年人, 縱然生為皇子,又如何能與諸天產生聯係呢?

所以這樣的聯想也不過是在腦海當中打了一個轉,便已經被重新丟到了腦後去。

無論這個小世界的天道之子是多麼的古怪,可能隱藏著多少的不凡, 但是對於五界來說,都不可能讓他們退卻。

他們要做的是將自己綁在方舟之上,從那讓諸天都隕落了的未知的浩劫當中幸存下來,僅此而已。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這樣想的。

然而很快,五個超等位麵的位麵之主便會發現,這件事情,可沒有他們原本所以為的那樣輕鬆。

紅衣的少年站在原地,抬起的眉眼似笑非笑。他的手中捏著那一枚質地奇異的骰子,以手指摩挲著把玩。

倘若不看眼下所處的環境,而僅僅隻是瞧他的這一番動作的話,簡直會讓人以為眼下其實並非是什麼以“位麵”為單位,以“世界”為砝碼的戰爭,而其實是在盛京最大的教坊賭場當中。紈絝不堪的小皇子正用含笑的眼注視著麵前桌上的賭局,思考著自己應該如何去下注。

五界之主其實並不是很想在商長殷這裡浪費時間。

【矽基】的主塔之所以用雷霆的手段強行入侵,甚至不顧這樣自己可能會受到的來自天道的責罰與傷害,便是因為諸天的崩潰已經要全部完成,是連最後所遺留下來的五個超等位麵都會隨之一並崩毀的程度。

主腦在經過計算之後,認為付出一定的代價強行侵入,在邏輯的運算當中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是以才會率先出手——即便再如何的智能,終究也隻是機器,並不會像是真正有血有肉、情感豐沛的生命體一樣去計較得失。

如果在代碼的判斷當中,這件事情是值得完成的,那麼就不會去考慮其中可能的失去,而是會不惜任何代價的去完成——直到代碼對於這件事情做出了什麼新的指令為止。

原本一切都應該按照主塔已經推演和計算好的去進行,然而其他四個超等位麵的位麵之主當然不會放任主塔獨占唯一的方舟。如今,五個位麵全部都強行的黏連在南國位麵上,但是誰都沒有辦法將這個位麵徹底的吞噬和占為己有。

之所以也要大肆的搶奪原本屬於南國的土地與子民,也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

因為隻要在自己的位麵當中所融入的、南國位麵的原生產物越多,那麼就意味著與南國的同化程度越高……如此一來,其在【方舟】上所能夠占據的比例自然也就越大,在麵臨那席卷了整個諸天的浩劫到來的時候,也就能夠處於越安全的位置。

尤其是原本屬於南國的帝都。帝都可以被視作是南國的代表,更不要說在帝都當中,還擁有著對於整個南國來說最為舉足輕重的一批人。隻要能夠將他們納入自己的位麵當中,幾乎等於已經將通往勝利的鑰匙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分明一切都已經唾手可得,之後需要考慮的,也不過是和其他是個位麵之主之間,關於【方舟】的所有權的爭端——但是在過往的那無數的根本數不清的年月當中,他們對於彼此的存在都並非是毫無所覺的,甚至也曾在一定的程度上進行過接觸與對話,知曉那並不是什麼能夠被輕易的碾壓的對手。

而他們也的確做好了和另外四個人為敵的準備。

可是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商長殷能夠察覺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觀察的目光,從天上地下、從四麵八方的任何一個可能的方向投射而來。

這些目光當中帶著打量和評估的意味,幾乎想要就這樣順著下去把商長殷整個人都剖開來,即便是一枚細胞都要用最前沿的手段去觀察和研究,以探索他究竟是為何能夠坐擁這已經超乎尋常的氣運。

——因為那甚至已經超過了五位超等位麵的位麵之主所擁有的分量。

可無論怎麼看,少年都隻是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人類。

在此之前,諸天當中從未聽過對方的威名,從未出現過對方的臉龐;在此之後,他在這個小位麵也難有怎樣通天的際遇,便是手握萬千氣運,凡人之身、低魔低武低科技的世界,似乎也已經從一開始便將他的上限給牢牢的框死。

誠然,少年可以修行其他位麵的功法,使用其他位麵的力量——可是那樣以來,他便也不再是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子,又或者是,得帶領自己的世界,並入其他的位麵當中了。

如此想來,就算是擁有著天道最極致的鐘情與寵愛,又有什麼意義呢?

儘管他們當中也有對天命敏感之人隱隱覺得,那麵容陌生的少年不知為何有一種極為微妙的熟悉感,然而商長殷並不給他們太多的時間與機會,以至於根本沒法順著這一閃而逝的靈光去向下深思。

緋衣的少年將手中的骰子朝著空中一拋,宣告著這一場以世界的存亡為彩頭的戰爭真正的打響。

於是便有鋼鐵大軍遮天蔽日,萬千劍影從天而降,童話幽曲暗藏殺機,紅綠藍三色的異能之光並在一起成為了遠射的箭。

漆黑的死亡陰影在地麵上翻滾,有如襲來的海浪。從浪花當中探出了生有鱗甲的長尾,探出了倒垂著羽毛的手臂,若有若無的亡靈女妖的尖銳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其中又似乎隱隱的夾雜著鴉類尖銳的鳴叫。

南國位麵實在是太過於弱小,像是過於精致而又易碎的琉璃。可偏生這裡又是最後的方舟與唯一可能的幸存樂土,以至於在完全同化之前,五位位麵之主並無人敢輕易的踏足未被自己同化的部分的土地——否則的話,便會像是先前那樣,整個世界都儘數開裂,搖搖欲碎。

若非如此,他們一定會親自出手,站在商長殷的麵前,將這最後的變數給徹底的抹除掉。

儘管當真發生那樣的事情,商長殷也不一定畏懼就是了。

在那所有的攻擊抵達少年身際之前,更先一步落下的,卻是先前被商長殷擲出去的骰子。

渡鴉探頭去看了一眼,卻發現同商長殷之前幾次使用骰子的時候都不同。這一次,當骰子落地的時候,其上所亮起來並不是隻有兩個麵,而是足有數個麵都在明滅不定的起伏閃爍。

當骰子上的八麵卦象全部都保亮起的那一刻,商長殷腳下所踩著的八卦圖也一並對應,燃起衝天的光柱。除了有些纖細之外,看上去居然同那五個超等位麵作為界壁的光柱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強大的天道之子,是能夠帶動著自己的世界“躍升”的。

因為他們的出現本身便代表著世界擁有了孕育更高層級的存在與力量的資格,那麼迎來整體的躍升,似乎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眼下的情況太過於危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彙聚在一處。正因為如此,所以並沒有誰注意到,南國這一個小小的低等位麵,其作為世界的“資質”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突飛猛進的進化著,哪怕是坐了火箭,都不可能比這速度來的更快了。

商長殷注視著落在自己掌心的骨白色的骰子,輕笑了一聲。

“震雷巽風,起。”

骰子上的某兩麵光芒一閃,下一刻,有雷暴撕裂雲層,有如刀的烈風在空中呼嘯。電光凜然之下,雷刃撕開了亡靈之海,風刀洞穿了鋼鐵之軀。

“坎水離火,動。”

煌煌的火光無端而起,像是給整片世界都塗抹上最鮮豔灼熱的顏色。這火焰蔓延上了無儘夢土所立足的海域,水波蕩漾一般的藍色光柱在火焰當中冒出了蒸騰的白煙,其上的光芒都開始隱隱萎靡。

白澒之水漫卷而來,衝擊著廢土灰白色的土地。暗色的沙在洶湧湍急的水流當中被卷起帶走,是抓不住的土壤,與立不住的根。立於灰敗而又毫無生機的沙漠之上的殘垣廢墟在飛快的坍塌,每一秒都像是要沉淪於洪流之底。

少年的聲音郎朗,似是能夠上抵天聽——不,那並非是他在向著世界祈求,而是整個世界都在因為他的偉力、因為他的心願而變化,成為了其手中禦敵的武器。

“艮山兌澤,蝕日月。”

山脈搖顫,水澤震動。巍峨山峰拔地而起,不過熟息之間便有萬丈高。巍巍劍影與之迎麵撞上,又一同崩裂,是長久的拉鋸戰與攻守戰,乃至天地皆為之久低昂。

大澤“嘩嘩”如天河倒灌,化作了無數以水為軀的異獸。有神龍擺尾,有鳳鳥展翅,有窮奇嘶吼,有饕餮吞天。

種種異獸攀上了那雲端之上的仙城,一時之間,天上白玉京居然也因此搖搖欲墜,仿若隨時都有傾塌的可能。

商長殷仰起頭,尖晶塔的最頂端的晶紅色寶石當中倒映出來了少年的身影。

他若有若無的笑了一聲,一把攥緊了手中的骰子。最後兩枚卦象開始隱隱的搖顫,其上有光芒流轉,隻等主人一聲令下,便會應聲而動。

“乾天坤地——死生無常,皆我座下臣!”

有古樸厚重的鐘聲響起,嗡鳴不斷。十二道鐘聲在天地之間久久的回響,一下一下仿佛全部都敲擊在心頭,響遏行雲。

黑白兩色的生死道在乾象和坤象上展開,隨後以商長殷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蔓延開去。尖晶塔上的那些紅色的晶石開始從下往上、一顆接著一顆的崩毀碎裂,紅色的粉末散落,仿佛一種另類的、灑下的血花。

原本安靜的縮在商長殷的袖中、儘可能的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渡鴉終於忍不住探出了一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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