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商長殷自然還不至於才這麼短短的半月不到的時間過去, 就已經記不清當日最先率兵來到他們世界的諾蘭長什麼樣子;而諾蘭呢,當然更不可能記不清商長殷的臉——畢竟如今五大超等位麵之所以會被逼的不得不後退,自主降格,便是出於麵前的少年之手。
諾蘭忍不住多看了商長殷幾眼。
人還是那個人, 但是如今和當初在他第一次抵達南國位麵的時候見到的那個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被特彆注意之處的小皇子比起來, 簡直可以說是天差地彆。
諾蘭終於可以確認,他在初到南國位麵的時候, 將商長殷認作為天道之子可絕對不是什麼一時眼瘸了的行為——因為現在, 同為天道之子,諾蘭能夠看到, 在商長殷的身上那衝天而起、無比粗壯而又昭昭耀耀的龐大氣運,可不正是他那日在降臨的第一眼就注意到的景象?
但隻恨對方實在是隱藏的太好, 以至於諾蘭居然當真的就給被騙了過去……
男人那一雙鈷藍色的眼睛稍微的轉動了一下,落在了商長殷肩膀上站著的渡鴉身上。
如果說之前諾蘭尚且隻覺得這渡鴉看上去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尋常的話, 那麼現在, 作為當日也有幸能夠旁觀那一場轟轟烈烈的、以“位麵”作為基礎的單位去競爭的宏大戰爭的一員, 諾蘭自然可以辨彆出來, 這一隻渡鴉身上氣息, 不管怎麼看, 都和那一位亡靈國的死之君主擁有著過多的相似性。
這如果說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關聯的話,那麼諾蘭願意當場把渡鴉給生吃了。
他於是給自己的失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理由, 想來必然是死之君的使者動了什麼手腳, 所以才導致了他也被蒙蔽未曾察覺……之後如果需要給主塔寫報告的話, 他就在報告裡麵這麼說。
諾蘭不知道, 其實他這個隨便亂扯的理由,居然無限的切中了真相。
但如此說來,其實超等位麵【亡靈國】, 和【方舟】之間難道是早就已經有所聯係?可那一天的戰鬥當中,卻庇護並沒有看出任何的這樣的端倪。
按照常理而論,這應當是立即被呈報給主塔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想法,諾蘭卻下意識的選擇了隱瞞。
我隻是知情不報,沒認出來而已。
如果主塔沒有閒到qui親自調集諾蘭所經曆的一切的影像倒放查找的話,那麼他和商長殷的這一場相遇就可以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細小的微塵那樣,根本不會被任何人所注意到。
即便是諾蘭自己都對自己會做出這種與“背叛”無異的行為感到震驚。他甚至有些無法分析和理解自己的行為,因此隻能夠將其短暫的先歸咎於說不定是被豬油給蒙了腦子。
不過,因為眼下這裡是醫院的緣故,所以兩個人都暫時並不想和對方動手,姑且還算是保持了平衡。
薛如晦還根本不知道商長殷如今已經打下來的豐功偉績。
他雖然未曾在麵上過於明顯的表露,但是眼底的確劃過了一些訝異來。目光在商長殷和諾蘭的身上來回轉了一個圈兒,隨後有些遲疑的問:“你們看起來……”
不單單隻是“認識”的樣子啊。
好,七殿下能夠記住諾蘭倒也是常理,畢竟對方當日率領者那樣龐大的鋼鐵機械大軍入侵他們的位麵的時候,聲勢的確浩大非常。這個薛如晦姑且還能夠理解。
可是諾蘭卻能夠對商長殷都這麼印象深刻,甚至薛如晦還能夠觀察到,對方的麵上似乎隱約的還有些忌憚的神色浮現……這難免讓薛如晦覺得訝異了起來。
諾蘭聞言,便要開口給薛如晦介紹:“哦,也對,我都忘了,你們在此界當中,倒是並不知曉外麵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諾蘭看著商長殷,搖了搖頭,雖然語氣聽上去不怎麼友善,但是他的麵上倒是掛著笑意的:“七皇子,是嗎?……你可當真是把我騙的好苦啊。”
倘若不是因為主塔在和商長殷交手之後,將對方判定為“如非必要無需產生糾紛”的名單當中的話,就單單隻是這麼重要的一個情報卻沒有能夠收集到並且反饋回主塔,導致了之後的重大失誤,都已經足夠諾蘭高低喝上一壺、被狠狠的追責了。
既然薛如晦這樣問起,那麼諾蘭便也開口要給他科普一下商長殷的豐功偉績:“你們的世界,可當真是應該慶幸——”
有這樣的一位天道之子的。
儘管現在外界的一切塵埃看起來都已經落定,但是諾蘭敢打賭,五大超等位麵當中,一定都已經針對商長殷的存在展開了深入且細致的研究。
畢竟那個人的存在可實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每一個超等位麵都知道,降格隻不過是一時的權衡之策,是為了能夠在席卷諸天的那一場浩劫當中暫且的生存延續下來而不得不采取的手段。
一旦等到危機的警報解除、他們已經被完全的接納成為南國位麵當中的一部分,套在外側的限製已經開始鬆動的時候,便是這些超等位麵們撕去麵上姑且披著的那一層假麵,開始為這個世界的最後的歸屬權大打出手的時候了。
如此一來的話,商長殷這一塊兒橫亙在所有人麵前的巨石、這半路殺出來並且讓幾位位麵之主儘數折戟的黑馬,當然是重點的關注研究對象。
然而在諾蘭真的開口說出什麼之前,商長殷卻是眼疾手快,從旁邊撲了過去,一把抓著他的衣領往下扯,同時另一隻手就抬起來捂住了他的嘴,按的死死的,保管諾蘭連“吱”都吱不出一聲。
薛如晦投來了無比狐疑的視線。
“沒事,沒事。”商長殷衝著他露出一個非常無害的笑容來,“我和他之間可能是有些小小的誤會,一會兒我們去說開就好了。”
諾蘭並不這樣覺得。
然而那捂住他口鼻的手的力氣卻是出乎意料的大,至少諾蘭嘗試著掙了掙,卻發現自己這一下居然沒有能夠掙脫。
如果讓商長殷繼續這樣捂下去的話,他覺得自己可能都快要被捂死了。
於是,在求生欲的刺激下,諾蘭不得不“嗚嗚”了幾聲,表示自己大概明白了商長殷的意思,絕對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希望對方能夠高抬一下貴手,至少給他留下點兒呼吸的空檔。
商長殷和他對視了一眼,這才緩緩的鬆開了手。
薛如晦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這事情沒那麼簡單。然而諾蘭已經接受到了來自商長殷的威脅,自然也會非常識時務的配合。
倘若這裡隻有商長殷的話,那麼薛如晦已經要拿出自己作為表兄的身份,以及可能還躺在醫療艙裡麵的太子作為威脅,壓著商長殷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了;然而這裡到底還有一個外人的諾蘭,甚至可以算是恩人——以含蓄的東方禮儀,家醜不可外揚,哪怕薛如晦的內心怎麼想,麵上都得裝裝樣子。
“既然您都這樣說了……”他看了商長殷一眼,“那自然是要給您這個麵子的。”
也罷,橫豎到了太子的麵前,他就不信七皇子還能夠藏住什麼事。
“七殿下。”薛如晦給商長殷介紹道,“正是多虧了諾蘭將軍的幫助,才能夠在B塔 當中為太子殿下預約到醫療艙使用。”
一碼歸一碼,當日諾蘭率領軍隊入侵他們的世界是一回事;而眼下對方雪中送炭,這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僅從後一項來看,他們是需要感激諾蘭的。否則,以太子有了醫療艙的輔助依舊飛快衰敗下去的身體,簡直無法想象,倘若沒有從一開始便在醫療艙當中進行控製,太子是否會就此……
薛如晦並不願意將這個可怕的猜測繼續下去。
諾蘭倒是表示他們並不需要把這件事情看的太重:“不必謝。於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我怎麼說也是遠征軍一軍的統帥,預約一個醫療艙的特權還是有的。”
不然他這個將軍當的也未免有些太過於寒酸了。
他在當初對壘的時候,便已經對太子不乏誇讚之詞,數次的感歎對方生錯了世界,不然必是大鵬乘風,扶搖九天。
因此,他自然也不希望太子就這樣、因為這等荒謬的理由隕落。既然恰好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便出手,相幫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