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在流民當中穿行,時不時的在某些人的麵前停下來,像是在評估著什麼。等到這一整條街都走完了之後,紙人當中便多出來了兩個活人,分彆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潦草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年歲並不大、即便衣衫襤褸麵上沾染了很多的臟汙,也難掩其靈動秀美的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被挑選出來之後,可能會遇到什麼樣的命運,隻是被這些“仙使”挑選出來,然後按照對方的指示跟著前進。
商長殷也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他們幾乎穿過了整座主城。一路上,儘管中年男子和小姑娘都在時不時的向著碎星的紙人提出疑問,但是——想也能知道,紙人是不會長嘴的,自然不可能給出他們哪怕是半分的回應。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天都要將明的時候。整座青龍城雖然龐大,但是一直沿著支線走的最中間的主乾道走,按理來說也無法支撐這樣久的時間才對,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條青石板鋪出來的路好像一直都沒有儘頭。
也就是紙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的異動,不然的話,商長殷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已經被發現了,現在正在被溜著玩。
在馬上都快要走到城牆邊的時候,紙人終於不再是隻是呆板的、有如早就被設定好的程序那樣隻知道向前走。整支隊伍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然後從紙人當中有一隻脫離了隊伍走了出來。
這一隻紙人看上去和自己的同伴們相比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倘若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出來的話,混在紙人群當中,根本不會被發現。
紙人飄飄忽忽的來到了城牆前,隨後整個人都貼了上去。於是肉眼可見的,麵前的城牆都開始逐漸變的透明和輕薄,最後便有如一麵泛著連漪的鏡麵。
這一隻紙人在前麵帶隊,整隻隊伍便都跟在其後魚貫而入,走入了鏡麵之中。
在鏡麵的光逐漸的黯淡、即將要恢複成原本的厚重的城牆的時候,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和注意的前提下,也跟著摸了進去。
——這個身影當然是商長殷。
鏡麵一樣的通道在他的身後緩緩的合攏。
這通道之後所連接的空間已經並非是城池的模樣了,而是一整片非常開闊的山林。蒼鬆翠柏一片連著一片,入目是滿眼的綠色,空氣中蘊含的靈力已經濃鬱的都快要凝聚成了液體。
而在這之上,在那茂密的山林之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萬綠叢中的一點紅。或許是因為有生人進入了這一片空間當中,引起了對方的注意,隻見這龐然大物睜開眼,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在祂睜眼的那一瞬間,晝夜顛倒,日月交替,天地為之失色。於是無論是紙人也好,還是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被選中進入這一片空間當中的流民也好,全部都雙膝一軟,跪伏在地麵上,以額頭觸地,行三叩九拜之大禮。
那是龍。
即便是在任何的神話與傳說當中,都擁有著特彆的地位與存在意義的龍。
這龍看上去是如此的威武、莊嚴、凜然不可侵犯,符合世人對於這雄偉的神話生物的一切想象。鹿角駝首,蛇頸蜃腹,身上的每一枚鱗片都閃爍著光澤,看起來隱有金玉之色,是無需多言都能夠自然而然的感知到的華貴。
它擁有著山嶽一樣雄偉的身軀,日月落在他的眼底,星辰點綴他的鱗片。任何人隻消得看上一眼都能夠察覺到其周身的凜然之意,會不由自主的為了那威勢以及對方的存在而低頭。
隻有當你真切的看到龍的時候,你才會意識到,這究竟是一種多麼神聖的、甚至難以輕易的用言語去表述和形容的生物。
商長殷遠遠的望著那龍。
當然,龍的確是龍,並非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披著龍的名字來這裡混淆視聽。隻是商長殷看著看著,麵上的表情逐漸變的扭曲了起來,而在這扭曲當中則是又夾雜了幾分的古怪。
他自覺眼神大抵是沒有什麼問題,至少紅色和青色的區彆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那麼問題來了。
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麼那盤踞在山林之上的、作為青龍城的主人的巍峨巨龍……會是一條赤色的燭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