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格裡伊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她蹙緊了那一雙好看的眉,雙眼像是探照燈一樣,從上到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兩位兄長都打量了一遍。想來如果不是因為的確不具備這樣的能力的話,她說不定真的很想將自己的兄長給拆開來,看一看他們是當真這樣覺得,還是隻是什麼隨便的說出來糊弄她的話語。
並非是格裡伊不信任自己的兩位兄長,又或者是雙方之間在此之前有過什麼不愉快。實在是因為——他們上一次像是現在這樣坐下來,並非是為了公事,而是帶有著一絲獨屬於家人之間的脈脈溫情的談話,在格裡伊的印象當中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甚至因為太過於久遠而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嗎。”仍舊保持著少女的外表與模樣的掌權者不鹹不淡的這樣應了一句,隻是從麵上來看的話,很難去判彆她的內心的真實情緒。究竟是信了多少,還是對此其實根本就毫無觸動。
但是這並不能夠全部都歸咎在格裡伊的身上。她在尚未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擔起了了不得的責任,伴隨著強大的異能與力量登記而一並被加諸於她的身上的,是同樣沉重的負擔。
她的聲名是完全依靠著自己的努力,是因為那排列出來足以讓人眼花繚亂的可怕的功勳,而在天長日久的戰鬥當中一點一點的累積出來的。格裡伊早就已經習慣了無論遇到任何的事情都由自己來頂上,因為她自己本就是第一道防線。
而這一點,在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死去之後,無疑就變的更為明顯了。她自己或許並沒有察覺到,但是無可否認的一點是,格裡伊其實早就已經喪失掉了向著他人求助的能力。
任何事情到了她這裡,便理應是最後一站,無論什麼樣的困難都會被無言的承擔下來,並且最終給出一個解決的方法來。其存在本身即為一麵永不倒下的旗幟。
這樣的日子與認知究竟持續了多久,就算是格裡伊自己都已經沒有辦法數清。正因為如此,所以格裡伊也根本沒有想過,在兄長們的麵前,她無論年紀多大、無論在外擁有著怎樣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權勢,她都可以做幼年的時候的那個小妹妹,肆無忌憚的撲進兄長們的懷裡撒嬌——而他們也一定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將她全盤的接納。
深陷局中便難以窺見全貌,然而作為完全的外來者與旁觀者的商長殷,卻一眼看到了這個怪圈當中所隱藏起來的那一根線頭。
一切原本都不必這樣的複雜,而可以從另外的一個角度去展開和解釋。商長殷把這個線頭遞到了格裡伊的手中,而現在需要格裡伊自己去做的,不過是用上一點微不足道的力氣,去將這線頭拽動。
格裡伊抿直了唇角,但是出於對商長殷的信任,她最終還是選擇將自己知曉的、從竹馬未婚夫死亡的那一天開始便擔負起來的秘密全部都袒露給兩位兄長。
“若是你們想要聽一聽的話,那麼我自然也可以拿出這麼幾分鐘來,
和你們說上幾句。”
這是迪諾和瑞多第一次如此完整的進入格裡伊的世界。
他們以往隻知道從未婚夫死亡的那一天開始,小妹整個人都性格大變。她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身後拚命的追趕一樣,總是將自己整個人都繃的緊緊的,仿佛滿上一秒都可能被漫天的洪水淹沒吞噬,她絕無任何的時間能夠被用來耽誤和試錯。
可是他們卻從不知道,格裡伊所擔負隱藏起來的,是如此巨大而又沉重的秘密。儘管隻是以這般輕描淡寫的方式敘述出來,但是卻不難想象在這之後格裡伊究竟做出過多少次的努力。
五千名自願參與實驗的誌願者,每當其中有一個人死亡的時候,想必都是對格裡伊內心的一次詰問。
這樣的犧牲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這樣的探尋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她是做出決定的那個人,是這一切的推手。格裡伊並不是會推卸甩鍋的性格,她是會切切實實的把那些都當做是自己所犯下的一部分罪孽,而認認真真的收斂背負起來的那種人。
“……以上,便是白堊之城至今為止在研究當中所得到的全部信息情報。我們可以負責任的說,當初所提出的猜想被完全證實。異能即為病毒,是造成我們的位麵日益荒涼、資源匱乏的主要原因。”
格裡伊的最後一個字落下,這片空間當中有短暫的寂靜。然後,在格裡伊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被人狠狠的一拽,拉入了一個懷抱當中。
格裡伊:“?!”
她剛才可是差點就真的動手了!迪諾這家夥……是真的不怕她重傷甚至是殺掉他嗎!
她掙紮著想要抬起頭來,但是卻被人更用力的按了按,幾乎要直接埋入到對方的懷抱當中,像是被親鳥滿懷愛意的用毛絨絨的翅膀給攏起來的鳥球球。
“很抱歉,格裡伊。”迪諾滿懷歉意的說,“一直以來都讓你獨自一個人擔負了這麼多。”
格裡伊掙紮著想要從他的懷抱裡退出來,聽聞這番話,忍不住頓了頓:“你就這樣相信了嗎?”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更多的——向他們展示證據的準備。至於在看了之後,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格裡伊都做了相應的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