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童話書(九)(1 / 2)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若是說此先還並不覺得有什麼的話,那麼當了解了這一場婚禮所代表的實際上是權利的交替,以及作為權利主體的一方,似乎並不願意將這一份權利交付出去的時候,原本看著應當是歡慶的喜事,一瞬間似乎就遍含了無數的殺機在其中。

總之,當知曉了這當中的真相之後,便已經根本沒有辦法像是先前那樣去單純的製霸這當做是一次宴會享受了。

“這是隻有在曆代的國王當中才會口口相傳的秘辛。在真正的坐上那個王座之前,無論是誰來都不可能知曉這一點。”

愛麗絲自覺有為商長殷解釋這些的義務,非常好為人師的在商長殷的麵前這樣煞有介事的講述著,看起來還真的是蠻像模像樣的。

商長殷默默的看了愛麗絲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想要表達的含義卻已經全都在不言中。

不是說除了傳位的國王之外,再沒有誰知曉這其中的秘密嗎?

但是眼下看著,可並非是這樣一回事呢。

愛麗絲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這當中所存在的那個巨大的謬論。她當即便有些難為情的跺了跺腳,想要用這樣大的方式去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和尷尬。

“這、我是不一樣的啦~~!”她急的就上前去抓著商長殷的手臂搖晃,像是寄希望於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商長殷把這個事情給忘掉才好,“不要把我也算在其中啦!”

商長殷看小姑娘的確是一副非常著急的、恨不得能夠當場找個什麼地縫鑽進去的樣子,終於是良心發現的放過了這個話題。

愛麗絲見狀鬆了一口氣。

嗚嗚,好丟臉啊!救世主大人不會因此而在心底降低對她的評價,覺得她是一個靠不住的見證者吧!

這樣的猜測籠罩在愛麗絲的頭頂,讓她整個人都頹唐了下來,就連那像是兔子耳朵一樣的兩根發帶都軟趴趴的蔫倒,看上去不能更可憐。

她這樣想著,急忙的就岔開話題,說起了另外的事情:“總之,魔豆的種子已經作為定金和酬勞先交付給我們了,所以也不用太擔心!就算真的發生什麼,那也是他們國家自己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的!”

於是,就是在這樣的一種古怪的、有如烈火烹油一樣的奇異氛圍下,王子婚禮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原本就已經非常繁華的街道在這一天,熱鬨程度更是往上翻了數倍不止。所有在街上行走的人們麵上都掛著發自內心的、快樂的笑容。

鄰國的公主已經在早些時候乘坐著黃金和琉璃所打造出來的馬車,由整整八匹駿馬拉著車,從正門駛入,眼下正在驛館下榻。

就在明天,她便會嫁給王子,完成自己作為一位【公主】的使命。兩個國家之間也會因為這一場婚姻的紐帶而關係變的更為的牢靠,彼此之間相互扶持,互通有無。

沒有人見過那位公主,隻有一些關於對方的各式各樣的傳言。據說那位公主擁有著金子一樣的長發,繁星一樣的

眼眸,朝霞一樣的臉蛋,笑起來的時候甜美的像是能夠掐出蜜來,聲音則是如同鶯鳥一樣的動聽。

據聽過這位公主歌聲的人斷言,那是能夠同動物之森的夜鶯相媲美的婉轉歌喉,足以讓任何人都心甘情願的溺死在其中。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擁有著一切身為公主所應該擁有的特征的女性,就算不是和辛德瑞拉的王子聯姻,想來也有的是其他國家的王子願意迎娶她。

婚禮非常的熱鬨,歡飲達旦,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這樣的氛圍當中。而作為婚禮的收尾,當然是一場邀請了全城所有人的舞會。這是必不可少的曲目。

商長殷對於這種事情全無興趣,因此隻在一旁端了一盤小蛋糕,邊看邊吃。愛麗絲在他的身邊倒是蠢蠢欲動,然而有礙於她現在的五短身材,愛麗絲隻能夠含恨坐在一旁喝氣泡水。

畢竟沒有人想,並且也完全沒有辦法和一個不到腰高的小女孩跳舞參加舞會啊。

舞過三巡,是時候輪到今晚舞會的重頭戲——同時也是王子與公主互相交換戒指、擁吻並確定關係的最為神聖的時刻。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充滿期待的看向舞台的正中央,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宴會廳的大門被毫無征兆的從外麵推開,人們紛紛朝著那邊望過去,隻見站在門口、麵色蒼白的,居然是與宴會廳正中被王子擁抱在懷中、白色的頭紗半遮住麵頰的公主擁有著一般無二的容貌的少女。

隻是,和盛裝的公主不同,這少女看上去實在是過於的狼狽。她穿著非常單薄的粉白色的襯裙,也幾乎沒有佩戴什麼首飾。一頭金色的長發散落下來,貼在肌膚上,尚且還在往下滴著水珠。

她的麵上滿是倉皇失措的神色,隻是站在這裡,腳下都很快的積起了一灘小小的水窪。那一張原本應該是櫻粉色的唇近乎於無色,寡淡到一個令人心驚的程度。

從敞開的宴會廳大門能夠看見城堡外的電閃雷鳴,倒是給少女身上的水漬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她站在那裡,抬起眼睛來,望向了宴會廳的正中心的公主。

“冒牌貨。”她夜鶯一樣婉轉動人的聲音這樣說。

“負心人。”少女旋即又將目光落在了王子的身上。

“騙子,癡愚者,幫凶。”她的目光逐一從國王以及在場所有的貴族的身上略過,語氣愴然。

這一幕簡直是把在場的人都給弄懵了,人們麵麵相覷,王子也鬆開了自己懷裡摟抱著的公主,看向這個少女的時候,目光沉沉。

“你是誰?為什麼闖入這一場宴會?”

少女的眼睛睜的很大,像是根本想象不到他居然能夠厚顏無恥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是塞裡婭的公主,原定要與你議親的王國明珠。”她指控,“你身邊的人,奪走了我的名譽、身份與容貌,現在又站在這裡,將要奪取我的婚姻與未來的丈夫。”

一時之間滿場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少女和公主的身上來來回回的遊走,像是想要認真的辨彆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細微的

不同,究竟誰是真正的公主,誰又是冒名頂替的怪物。

懷中捧著花束的公主用哀傷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麵前的少女。她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頭頂的王冠,向她搖了搖頭。

“不。”公主說,“我才是公主。”

“是啊,是啊。”人們簇擁在他們的身邊,將三個人圍攏在最中心,“你沒有王冠,沒有華服,沒有珠寶和首飾,也沒有王子的愛。”

“你不是公主。”

少女感到了巨大的荒謬和不可置信:“可是我有自己的王國,自己的父皇與母後,我為什麼不是公主?”

王子已經對這一場鬨劇感到了厭煩,他喚來了衛兵,將這個滿口瘋言的少女帶走,不要驚擾了他的婚禮。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都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在場的人有誌一同的將其遺忘,晚會得以繼續下去。

王子將吻隔著雪白的頭紗落在了公主的額頭上,他們交換戒指,接吻,在所有人的掌聲,在鮮花與歌聲當中結為夫妻。

愛麗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拉了拉商長殷的手,示意她想要離開了。

沒有人在意這一個小小的角落,即便坐在這裡的是愛麗絲和【救世主】。他們從側麵的小門離開了宴會廳,和裡麵的觥籌交錯、富麗堂皇比起來,外麵一片的漆黑,唯一的光亮是漫天的電閃雷鳴。

“怎麼了,愛麗絲。”商長殷問,“為什麼突然要離開了?”

他很快的就聯想到了什麼:“是因為你和國王以魔豆作為交易的那一個約定嗎?”

愛麗絲點了點頭。

“我是愛麗絲,是夢土之上的唯一的見證者。”

權位的更替,勇者的冒險,戰爭的開端與終結,英雄的葬禮……所有盛大的舞台,都必須有愛麗絲的出現,故事才能夠被稱之為故事,才得以完整,並且能夠被當做用於交易的貨幣。

按照常理來說,原本在整個王子與公主的婚禮都結束之後,接下來將要進行的便是國王和王後將自己的冠冕交給這一對新人。從此之後,這個國家都將要交給他們來管理——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由於和國王之間做下的交易與約定的緣故,愛麗絲將要選擇不去見證這一場權利與王位的更替——換句話來說,也就是王子在成為國王的這個過程當中,其實是並沒有真正的完成整個步驟的。

他依舊是王子,就像是國王依舊是國王。

王後或許是知道這一點的,從先前在晚宴上,國王和愛麗絲達成這樣的交易的時候王後的表現,已經可以大概的推測一二。

她心疼自己的兒子,但是又不敢忤逆自己的丈夫。在兩種情感的拉扯下,王後選擇了固步自封——也可能是因為她曾經嘗試過想要做什麼,但是被過往給發現了,因而受到了懲罰的緣故。

總而言之,就算是今天是非常重要的、王子結婚的場合,在方才的宴會上,也並沒有見到王後的身影出現。官方的說法是王後抱恙,至於真相究竟如何,或許便隻有

當事人才知曉了。

愛麗絲正要同商長殷解釋兩句什麼,忽而麵色一動。不隻是她,商長殷也同樣若有所覺的回過頭去,看向了身後的他們剛剛從其中走出來的城堡。

隻見整座城堡都燃燒起來了黑色的火焰,從裡麵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但是似乎並沒有人能夠推開城堡的大門,他們被活活的困死在其中。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手中提著鋒利的長劍,劈開了宴會廳大門的,居然是先前那位看上去極為失意、黯然從宴會上離開的少女。她蒼金色的眸子像是被火焰點亮,麵容雖然蒼白卻也堅毅,像是任何的故事當中那些赫赫有名的英雄,又或者是——

一位親自征戰的女王。

“這是女巫的詛咒。”愛麗絲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但是,女巫是被驅逐的存在,她們應該不可能靠近王宮才對呀?”

而這個時候,通過大開的宴會廳大門,也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其中的景象。

方才還擁有著過分的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如今已經淪為了人間慘劇一樣的景象,人們尖叫著、推搡著,想要儘快的從這裡逃離。

桌椅被打翻,原本擺在上麵的那些琳琅滿目的誘人吃食全部都被打翻在地,成為了一些非常難看的、混雜在一起的亂七八糟的不堪入目的東西。

許多雙原本極為精美的、皮麵都能夠反射亮光的精致的皮鞋都已經顧不得很多,從這些他們往日避之不及的臟汙上踐踏過去,飛濺起的湯汁糊在了那些華美的裙擺與白色的絲襪上。

而這一場紛亂的主角是那位本該最美麗、最尊貴的新娘子,隻是現在她的情況看上去卻並不怎麼妙。黑色的荊棘花以她的血肉為基底蔥鬱的生長,朝著四麵八方爬去,枝條的末端扭曲著生長出了可怕的怪物,擇人而噬。

而公主——她現在,或許也不能夠被稱之為公主了。

她的金發褪去了色彩,眼瞳失去了光亮。秀美的容貌從她的麵頰上如同被擦拭掉的水彩畫那樣掉落,於是露出來了其下的另一張臉。

這是一張很多人都不陌生的臉,它屬於在王子將要與鄰國的公主成婚的消息傳來之前,整座城市內那個最美麗、最讓人羨慕和祝福的那個姑娘。

如果商長殷沒有記錯的話,對方的名字應該是叫格萊斯。

王子看上去對於自己的新娘其實是格萊斯這件事情早已知情,他並不為此感到吃驚——這難免讓人聯想到先前鄰國公主的那句“負心人”的斥責——但是對於格萊斯引來了這樣的危險與可怕的變故,王子看起來是頗為介意的。

“格萊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勾結女巫?!”王子厲聲的質問。

格萊斯看上去是慌亂和不安的:“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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