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等到太子發現商長殷居然已經開始會玩無故失蹤這樣的把戲的時候,商長殷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即便是現在立刻的就派人去追也很難將對方帶回來,更何況太子有理由相信,即便是派出再怎麼樣多的、鋪天蓋地的兵力,隻要商長殷不想被發現,那麼他就絕對不會被發現。
太子懷著一肚子的悶氣,去向皇帝彙報結果。儘管他已經在非常努力的克製自己,也儘可能的讓語氣當中聽上去不要夾雜什麼情緒,但是皇帝不但是皇帝,同時也是他的親爹,當然能夠輕易的看出來自己的兒子都在想些什麼。
他於是笑了起來。
“長庚,你這是又被小七給耍了一通啊。”皇帝感慨道。
也隻有他這個親爹才能相識這樣,在權勢日益漸深的商長庚的麵前,依舊不以為意的用對方的失利作為打趣的材料。
太子坐在他的下首,聞言抿直了唇角,那張臉上的情緒很難說讓人感到輕鬆。
“等到翻年後,小七也到了及冠的年齡了吧。”太子同自己的父皇抱怨著,“他怎麼還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呢?”
然而讓商長庚沒有想到的是,皇帝並沒有對他的這番話表示認同。正好相反,這位在名義上依舊是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的掌舵人,並且也表現出了與自己的身份、年齡以及閱曆足夠匹配的行為處事方式的皇帝卻是轉而向著太子拋出了另外的一個問題。
“長庚。”皇帝問自己的嫡長子,自己的繼承人,日後終將會接手他手中的這個國家與天下萬民眾的最為看重的血脈,“你有沒有覺得,你對小七的管轄與保護,有的時候已經到了過線的量了。”
商長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想要反駁:“那麼父皇和母後也便不要那樣寵溺小七才是……”
正是因為皇帝和皇後都偏寵太過,所以太子才難免會對商長殷多要求一些。長兄如父,總該有人去約束和教導小七的言行才好。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將自己手中方才端起的熱茶放在了一旁金絲楠木的桌麵上,發出了“嗒”的一聲輕響。
“長庚,你且仔細想想。”皇帝悠然問,“朕與你母後做的,當真算的上是【溺愛】嗎?”
如果是沒有自製力的人,這般過分的聖眷或許的確會養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來;但是商長殷有自己的一套標準,道德底線甚至高的離譜。
皇帝冷眼看著,在發生如今的這一切迷幻的變幻之前,縱然他的七皇子在帝都當中素來都有極為不堪的“紈絝”的名聲,可若是當真論事論跡的話,或許沒有誰能夠比七皇子要來的更加的清白無辜。
這樣懂事的孩子,又是嫡子,又是幼子。他與皇後會不自覺的多偏寵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長庚,從小開始,你對小七就有一份特彆的關照和注意在其中。”
即便這是在皇帝的默許下的、皇後有意的教導,太子所表現出來的未免也太超過了一些。
商長庚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父皇。”
他最後說。
“我隻是覺得,我就是應該……多照顧小七一些。”
那是從他昔年見日輪破開雲翳,三足的金烏的虛影落入鳳藻宮的時候,就生出的某種責任感和使命感。就像是有某種存在提醒他,對那個孩子好一點,再好一點,因為他是——
太子愣了愣。
是……什麼?
***
商長殷站在南國的邊界所能夠延展抵達的、最靠近東方的地方。
路走到這裡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用一柄巨大的砍刀乾脆利落的整段切除。濃鬱厚重的黑色霧氣將前方目之所能及的全部區域都填充和籠罩,隻能夠隱約的從霧氣當中偶爾的窺見漆黑而又高大的十字架,厚重的連綿不斷的墓碑。
銀白色的、散發著光芒的光禿的樹是在其中唯一能夠看到的顏色。但就算是它們已經擁有了相對環境來說如此醒目的顏色,卻也依舊看不到多少,隻最近處的、霧氣稍微稀薄一些的地方的兩三株能夠被眼睛所捕捉到,可見這裡的能見度已經低到了怎樣一個令人發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