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宮。
六十高齡的成國公,麵色陰沉地通過丹鳳門,便邁著老腿匆匆朝宣德帝的紫宸殿奔去,明眼人都瞧得出,這老家夥又是進宮來告禦狀的。
“成國公,誰又老虎頭上拔毛,惹您不快了啊?”守門統領討好地笑。
“自有豎子!”成國公冷哼哼的。
統領脖子一縮,隻覺陰風來襲,要知道,往日得罪成國公的,無一例外下場悲慘,不是已下黃泉,便是貶官流放。
這老家夥,真心不好惹啊!
“這成國公什麼來頭啊?”一個新侍衛好奇地問。
“那可了不得,出身清河崔氏,幾百年的名門望族;論軍功,他曾率大軍驅除韃辱,功在社稷,即便如今致仕了,在軍中威望依然不低。其嫡長子又掌管北衙禁軍神策營……”統領嘰咕道。
“大人物啊!”
“那可不!”
~
紫宸殿。
“老臣有要事麵聖!”
成國公昂頭挺胸等候在正殿外的玉階下,隻待小太監通傳後,便像往日那般,由福公公親自出來迎他進殿。
然後,由他點燃宣德帝對四皇子母妃的怒火。
最後,罷黜四皇子,遠不錄用!
不曾想……
今日,他破天荒地被撩在外頭挨冷受凍了大半個時辰,既沒等到宣他覲見的旨意,也沒個搭理他的太監。
什麼情況?
成國公敏銳地察覺到不妙,不由得有點心慌,今兒怕是要壞事。
果然,一個時辰後終於進了殿,迎頭劈來的,卻是宣德帝的震怒。
“你可知罪?”
成國公很是識時務,當即擺出一副順從的樣子,兩條老腿順勢跪下,伏地請罪:“皇上,老臣知罪。”
“何罪?”
“教、教子無方,老臣今日特地前來請罪。”成國公額頭觸地。
成國公果然懂變通,三言兩語間,便將“興師問罪”的本意改成了“前來請罪”。
“哼,你那兒子枉為名門之後,好的一點不沾邊,儘學些調--戲姑娘、魚肉鄉裡的下三濫勾當!”宣德帝眼前不斷閃現裴海棠哭紅雙眼的畫麵,就越說越來氣,拍著龍案怒斥,“他這樣的,怎配給你德高望重、義薄雲天的成國公當嫡子?說出去朕都嫌丟人!”
“是啊,是丟人。”成國公順著說。
“既如此,朕今日便給你個恩典,替你清理門戶,從族譜裡除名,從此再不是你兒子,管他作奸犯科也好,流放為奴也好,生生世世再與你無乾!”
從族譜裡除名?
清河崔氏可是橫跨幾個朝代的百年士族啊,哪怕是一屆布衣,也能笑傲九卿的存在。
是以,從族譜“除名”,遠比官場“永不錄用”更可怕。
成國公震驚地抬頭,他兒子才十八啊,僅僅調--戲了幾個貌美女子而已,就狠心斬其臂膀,斷送他一生?
福公公早見怪不怪,任憑他是誰,調--戲了寶貝小郡主,下場能好?且瞧著吧,懲罰才剛剛開了個頭。
果不其然,除名後,鐵霸王再也鐵不起來,長安縣縣令依律重判——杖責一百七十下,再流放三千裡。
而流放途中,小雞雞被割,人也被野狼分食而吃。
竟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四皇子!”老年喪子的成國公淚流滿麵,佝僂著背站在據說是野狼分屍的那株大樹下,他一手撐住樹乾,一手抹淚,咬牙切齒地詛咒四皇子,“總有一日,你會付出慘痛代價,你且等著!”
成國公將一切罪責強行扣在緝拿歸案的四皇子頭上,始終不知,真正能左右宣德帝心意,要了他兒子命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小郡主裴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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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四日,裴海棠一直住在宮裡,沒回郡主府。
沒法子,她受過“刺激”後,“情緒有點不對勁”,宣德帝心疼地將她養在自己的西配殿,享受著帝王提供的人世間最旺的陽氣,還一日三頓喝著太醫院配送的安神湯。
可惜,通通不管用。
小郡主始終“眉頭微蹙”,不展笑顏。
可把宣德帝愁壞了。
直到鐵霸王杖刑那日,裴海棠去了趟縣衙,觀刑歸來才恢複了笑意。
“皇舅舅,您看我戴花環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