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們疑惑地瞅瞅正當空的太陽,才午時,今日就歇下不走了?
下屬們的疑惑,朱少虞宛若未見,他直接從鳳輦上抱下裴海棠,徑自邁入客棧,拋給掌櫃的一錠銀子:“整座客棧我全包了,乾淨的上房在哪?”
這荒山野嶺的,難以遇到一個如此豪氣的,掌櫃的立馬笑著前頭帶路:“客官這邊請。”
朱少虞打橫抱著裴海棠,迅速移步二樓。
跨入房間,朱少虞剛用腳抵住房門一關,裴海棠就再也憋不住了,趴在他肩頭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爹爹曾經說過,文死諫武死戰,皆是殉國,皆是死得光榮!
所以,爹娘的死,是為了護國、護住百姓而光榮犧牲,當年的裴海棠再難受,也默默接受了,甚至哭都不敢哭一聲,就怕哭了,爹爹的在天之靈反而要怪她不懂事,不堅強。
不想,幾年之後的今天,她突然得知爹娘並非死於敵人之手,而是死於大召國內部的爾虞我詐!
死於歹毒的成國公之手!
這讓她如何承受?
混蛋,混蛋!
裴海棠哭得渾身顫抖。
朱少虞直接抱她去床上,讓她小臉趴在自己胸口哭,半個時辰後,等她哭夠了,才放柔聲音問:“棠棠,到底怎麼了?”
裴海棠啞著嗓音道:“少虞哥哥,我爹娘很有可能……慘死於成國公之手,而非北漠敵軍。”
她將陳紹的話一字不落全告知了。
朱少虞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她突然情緒崩潰!
這樣悲慘的事兒,隨便擱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都得當場哭死,他的棠棠已經意誌力頑強了,還能一路撐到現在!
裴海棠恨恨道:“可惜,沒有證據,我弄不死他。”
朱少虞死死抱緊她,低聲寬慰道:“做過的壞事總會留下痕跡,隻要成國公還沒咽氣,真相總有一天會挖出來。棠棠不急,咱們還年輕,有得是時間慢慢與他鬥。”
“少虞哥哥,你會一直幫我,對不對?”
“傻瓜,我是你夫君,咱們夫妻一體,說什麼幫不幫的?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你的血海深仇也是我的血海深仇。”
他的話好暖,讓裴海棠僵了大半日的身軀霎時回暖!
趴在他胸膛,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裴海棠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這輩子,她最大的幸運,便是愛上了他!從此,她遇到任何事兒,都不再孤獨。
永遠有人與她攜手前行。
瞥見擱放在腿邊的那壇酒,裴海棠忽地撈過來,啪啪地拍著酒壇壁,笑著提議:“少虞哥哥,咱倆乾了這壇酒!預祝咱倆早日乾掉成國公!”
“好!”
朱少虞看著她淚汪汪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回應她!
他接過酒壇子,大手搗鼓幾下,就啟開了,酒碗也不用,直接就著壇口就咕嚕咕嚕灌起來!
“不愧是咱娘的手藝,香醇可口!來,你也喝幾口!”
說著,朱少虞將壇口送到她唇邊。
裴海棠還從未用這樣豪放的姿勢喝過酒,不想,幾口下去有些上癮,遠比小巧酒杯喝得帶勁!
就這樣,朱少虞灌下十口,她來一口,兩人摟抱在一起,不知不覺乾掉了一壇子!
後果就是,不勝酒力的裴海棠酡紅著臉,醉醺醺地,一覺從下午睡到了次日上午!
~
京城,成國公府。
棲鳳堂的書房裡,崔木蓉坐在書桌前,一手托起廣袖,一手執筆,認認真真給太子殿下寫下了最後一封情書。
為何是最後一封呢?
很簡單,再過兩日,她就要坐上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嫁進東宮了呀!
從此結束異地,與太子長相廝守,還用得著互寄情書麼?
“小姐,上房喊飯了。”
小丫鬟在書房門口稟報。
崔木蓉恰好落下最後一筆。
崔木蓉笑著打開折扇,輕輕扇一扇,很快墨跡乾了。
隨後,崔木蓉將裝好的信交給廊簷下早就候著的小廝,叮囑他:“立即送往東宮,耽誤了,拿你是問。”
小廝瞅瞅即將黑透的天,拿了信就狂奔而去,務必趕在宮門下鑰前送進東宮!
看著小廝狂奔那樣,崔木蓉“咯咯”笑了。
這時,大丫鬟拿來件狐皮鬥篷給她披上,又往她懷裡塞了個紫銅小暖爐,崔木蓉才收了笑,款步往上房去吃團圓飯。
娘親說了,她出嫁在即,團圓飯吃一頓少一頓,必須每頓都在爹娘身邊吃。
成國公、成國公夫人、崔木野和崔木蓉,四人圍坐一桌,今兒吃的是關外傳進來的涮鍋。
暖鍋支在桌子中央,咕嚕咕嚕冒著熱氣,一家子吃得其樂融融。
突然,小廝拿著封信,氣喘籲籲跑來稟報:“成國公,西北六百裡加急軍報。”
一家子愣住,西北並無戰事,何來的軍報?
成國公點點頭,立馬有丫鬟從小廝手裡接過軍報,呈給成國公。
成國公拆開信封,展開一看,內容隻有短短幾行,卻看得成國公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老頭子,怎麼了?”成國公夫人見情況不對,也湊過來看,看過軍報後,她氣得直拍桌子:“反了天了,區區一個郡主,竟敢慫恿裴家軍劫咱們的軍餉,傷咱們的將軍,還打砸咱們的軍營?有沒有王法了?”
原來,三日前裴海棠和朱少虞帶領裴家軍乾下的事兒,今日才六百裡加急送達成國公府。
崔木蓉一聽這事,立即拉下臉:“過分!這是算準我和太子大婚在即,故意上趕著來添堵嗎?”
崔木野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憤慨道:“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爹,明兒兒子就去趟西北,帶領神策軍打回去!”
成國公氣得砸了茶盞,卻在劈裡啪啦的碎裂聲後,咬著牙冷靜下來:“蓉兒和太子大婚在即,這個當口,最好不要掀起任何風暴,否則被那群無事生非的言官知道了,還不知要鬨出怎樣的亂子!萬一,婚事再度延後,咱們會非常被動。”
婚事再度延後?
崔木蓉,成國公夫人和崔木野,霎時安靜如雞。
良久,崔木蓉忍氣吞聲道:“成,這次為了女兒的婚事,暫時放他們一馬!待女兒成了太子妃,還怕沒機會找裴海棠算賬?”
哼!
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