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跑得很急,又拎著個鳥籠,她年過十三,還是稚嫩,個子也矮矮的,隻頂到謝玉照胸膛處,她要仰頭才能看清謝玉照,熹微的晨光灑在二人身上,女子臉頰透著粉嫩,微喘著氣,將手中的東西一股腦都遞給男人。
鬆翎看得傻眼。
殿下費心思找來送薑姑娘的鸚鵡,姑娘又送回來作甚?
但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多說,鬆翎連忙上前去把鳥籠接過來,但薑姑娘另一隻手中的桂花結,鬆翎卻是沒拿。
也輪不到他拿。
謝玉照接過桂花結,小姑娘委屈的話響起:
“編它編得太晚了,我才會來遲的。”
她抱怨得太自然,又攥緊了腰跟的玉佩,薑亦棠仰頭,癟了癟唇,欲言又止。
前世,這時謝玉照才給了她玉佩,還讓她有事去找他。
但這一次,謝玉照給她玉佩時沒說過這話,謝玉照不會忘了吧?
薑亦棠有點急,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額頭溢出汵汗,順著臉頰滴下來,薑亦棠察覺到,陡然黯然下來。
她今日未曾梳妝,現在又一臉汵汵汗珠,肯定很狼狽。
謝玉照哪裡會想再見到她呢?
這樣想著,薑亦棠委屈得都快要哭出來,她不是故意不梳妝的,她隻是怕謝玉照等急了。
她的淚珠子沒來得及掉下,額頭的汗珠就被人擦去,薑亦棠稍怔住,抬頭去看謝玉照,卻隻見謝玉照垂著視線,一點點替她擦去汗珠,薑亦棠滿心的慌亂忽然安定下來。
這是謝玉照啊。
他答應過日後會護住她的,就不會食言。
鬆翎見殿下那不緊不慢的勁,有點牙酸,他瞧了眼時間,不得不又催了遍:
“殿下,時辰不早了,皇上在宮中等著您呢。”
皇上在宮中等殿下用膳,眼瞧著都快午時了,總不能讓皇上一直等著殿下吧?
薑亦棠一聽到“皇上”二字,就想起謝玉照前世被幽禁的那五年,她下意識退了一步,催他:
“你快回宮,不要讓皇上等!”
她語氣急切,生怕謝玉照惹了皇上不高興,落得和前世一樣的下場。
她在謝玉照跟前很少用敬語,謝玉照和她都習慣了,但旁人聽著卻是心驚膽戰,薑昃旼皺眉,嗬斥一聲:
“棠兒,不可不敬!”
薑亦棠身子一僵,薑昃旼對她來說有一段時間就是噩夢,她厭恨薑昃旼,但也是怕薑昃旼的。
而且,這一聲棠兒,讓她惡寒得厲害。
前世薑昃旼也是這般,在謝玉照麵前表現和她的父女情深,口口聲聲喚她棠兒。
都隻是做戲給謝玉照看的罷了。
謝玉照朝薑昃旼看去,薑昃旼驟然噤聲,四周安靜下來,隻聽見謝玉照的聲音:
“過兩日,我派人來接你。”
四周人麵麵相覷,衛笠挑眉。
薑亦棠茫然抬頭:“接我去哪兒?”
謝玉照將剛才用來替薑亦棠擦汗的帕巾疊好收起,回答:
“太子府。”
謝玉照耽擱的時間太久,沒讓鬆翎催第三遍,他終於動身,四周的宮人和禁軍恭敬垂頭,等他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薑亦棠站在原處,看著馬車漸漸消失不見,她垂了垂頭。
尚書府逐漸安靜下來。
薑昃旼眯眸看向這個三女,心中卻不斷想起適才殿下那個眼神,越發肯定殿下對三女的心思,他顧不得那點心悸,笑著拍了拍薑亦棠的肩膀:
“這次殿下在府中養病,辛苦你了。”
薑亦棠忍著要揮開薑昃旼手的衝動,垂頭低聲:“是女兒應該的。”
薑昃旼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他掃了眼薑亦棠身上的衣裳,簡簡單單的一件青色襦裙,渾身上下居然隻有一根玉簪作首飾,極快地皺了下眉頭。
薑昃旼未必不知道三女往日在府中的處境,但現時不同往日,殿下既然對三女起了心思,她在府中的待遇就絕不能再如從前一樣。
尤其是殿下說,兩日後,他會來接三女。
薑昃旼沉思片刻:
“你先回院子,日後去見殿下,不得再穿得這般樸素,不能讓旁人說我們尚書府對殿下不敬。”
薑亦棠低頭不語,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嘲諷。
養病期間,尚書府對謝玉照還不夠不敬嗎?
現在才開始找補,有什麼用?
謝玉照要接她去太子府,是謝玉照早和她約定好的事情,但在薑昃旼眼中,她一個未及笄的女子出入太子府邸,當真沒有半點不妥?
薑昃旼的確不覺得不妥。
太子今年及冠,他的後院連個侍妾都沒有,在他看來,太子對三女的心思,算是頭一遭。
若三女真的能進太子府,隻要良娣以上位份,對尚書府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