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丞相府, 薑亦棠才敢深呼吸,她一張臉憋得通紅,杏眸灼亮, 有點興奮,又有點不安, 她仰起頭看向謝玉照:
“這樣真的沒事嗎?”
褚櫟秋是丞相府的嫡長女,在薑亦棠的印象中,人人對她都頗為追捧。
哪怕前世謝玉照被幽禁,褚櫟秋雖說處境有點尷尬, 但也是沒人敢輕視到她身上。
謝玉照垂眼看向她。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都咽了回去。
畢竟,她根本沒有認出他, 而且,謝玉照不敢保證,一旦她認出了他, 是會向他走近還是後退。
謝玉照最後隻是淡淡吐出一句:
“無事。”
薑亦棠鬆了口氣。
謝玉照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他帶著小姑娘去了一趟頌雅樓,買了些她慣愛吃的糕點,才回了府邸。
今日難得二人都有閒暇,薑亦棠跟著謝玉照進了前院,不是去書房, 而是謝玉照的寢室。
薑亦棠很少來這裡。
印象中,前世的她比如今是要矜持的, 甚至, 當時因謝玉照的身份,她是有點怵怕謝玉照,心底充斥著拘束不安, 生怕哪裡做得不好,惹了他的不喜。
謝玉照的寢室和他這個人很像,清冷的檀香味道充斥著整間屋子,日色有點暗了,屋裡點著燭燈,謝玉照平日中穿的衣裳都是淺淡顏色,室內也不例外,和思甚苑一樣擺著架六扇屏風,隔開了內室。
薑亦棠勾頭掃了眼,和印象中沒有什麼區彆。
她看得仔細了些,忽然發現謝玉照的寢室格局和她的思甚苑很像,哪裡放床,哪裡放櫃,哪裡該放擺件,幾乎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擺件的區彆罷了。
薑亦棠疑惑出聲:
“這裡和思甚苑好像。”
鬆翎摸了摸鼻子,沒敢說話。
謝玉照沒有解釋,他問:“不喜歡?”
薑亦棠忙忙搖頭,否認:
“沒有,很喜歡。”
謝玉照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他扣緊小姑娘有點冰涼的指尖,問她:“暖玉帶在身上了嗎?”
薑亦棠乖巧點頭,她把藏在衣襟裡的荷包抽出來,把裡麵的暖玉拿給謝玉照看。
謝玉照順著那個細繩看去,窺探到些許女子白皙的肌膚,他眼神稍深,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鬆翎不忍直視,退了出去。
衛笠壓根沒有進去,鬆翎忍不住問他:“咱們殿下給姑娘下蠱了?”
衛笠頭也不抬:
“殿下給姑娘下沒下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不閉嘴,殿下會給你喂啞藥。”
鬆翎驟然噤聲。
室內,有點安靜。
謝玉照看了眼暖玉,又低頭看向小姑娘腰間掛的玉佩,忽然覺得有點落差,他仿若不經意地問:
“為什麼把這暖玉藏起來?”
小姑娘鬱悶道:“那日岑行簡把這枚暖玉拿出來時,書房中好多人都看見了,我不想麻煩。”
謝玉照滿意地勾了勾唇。
岑行簡拿出的暖玉等於麻煩,但他的玉佩卻好生生掛在小姑娘腰間,說明在小姑娘心中,他不是。
薑亦棠四處走動,看見銅鏡前的匣子,有點好奇地打開,倏然露出點錯愕。
匣子中裝的都是她的東西。
有她最初給謝玉照編的香囊和桂花結,因為緞料不好,她有好的料子後,就立刻給謝玉照編了。
她原本以為這些舊的都被謝玉照扔了,沒想到他居然都有好好收著。
薑亦棠倏然心跳慢了半拍,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也沒看見她眉眼一點點竄上笑意,仿佛偷了腥的貓,扭過頭偷偷地彎了杏眸。
但她站在銅鏡前,她的一舉一動都被銅鏡如實反饋,落在不遠處男人的眼中。
謝玉照從容地將糕點推開,他仿佛不知道他今日維護的舉動和私下中將女子心意珍藏的行為對於一個自幼不受寵愛的庶女來說有著多麼致命的吸引力,他隻是垂眸如常地翻了翻卷宗,將一切情緒都深藏眼底。
又或者……他知道。
他明知他的舉動會帶來什麼結果,但他依舊做了。
就像答應小姑娘今日會陪她去丞相府參加生辰宴時,他就知道了他要做什麼。
他說過,他會給小姑娘選擇,但小姑娘最終隻會選擇他。
對於謝玉照來說,任何爭取利益或者小姑娘心意的手段都不可恥。
久了,見小姑娘還在左看右看,謝玉照抬眼,敲了敲案桌,仿若有點無奈:
“阿離,糕點。”
頌雅樓帶回來的糕點擺在案桌上。
等薑亦棠回神,趕緊拎裙跑過來,和他的距離近在咫尺時,他心底的焦躁才漸漸消失,謝玉照低頭,一點點扣緊女子的手。
把那點零星的距離也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