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麵如冠玉,文質彬彬,眉眼間掛著柔和的笑意。
這便是魏家長子,魏恒。
魏裎在他踏進亭中時,頷首行禮:“長兄。”
同是魏家公子,魏恒與魏裎卻有著天壤之彆,一人錦衣玉冠,氣場強大,一出現便是極其耀眼的存在;而另一人卻是一身不顯眼的衣袍,瘦弱不堪,俯首低眉。
魏恒看了眼魏裎,輕笑著道:“五弟下學怎還在此耽擱,今日沒有功課?”
乍一聽像極了兄長對弟弟的關心,可魏裎明白,魏恒不是關心他,是在責怪他糾纏二姐。
魏裎不願魏姩為難,正要開口告退,卻聽魏姩道:“長兄怎麼來這裡了?”
魏恒這才又轉頭看向魏姩。
這一看便讓他晃了神。
沒了妝容的掩蓋,少女五官上的優勢便儘數展露出來,少了木訥,添了幾分清冽出塵的氣質。
魏恒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溫和一笑:“我去尋姩姩,下人說姩姩往這邊來了,我便找了過來。”
他說著便要靠近魏姩,魏姩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魏恒一愣:“姩姩?”
魏裎也注意到了魏姩的動作,不由輕輕皺了皺眉。
長兄與二姐一母同胞,關係一直都很融洽,可怎麼現在瞧著,二姐似乎並不喜長兄?
且他早就注意到了,從長兄出現的那一刻,二姐便沒有笑過。
或許,是吵架了?
魏姩麵上不顯,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卻已經緊緊扣在了一起,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在魏恒靠近她時一巴掌呼過去。
在她那十六年的認知裡,長兄溫潤和氣,彬彬有禮,是位極好的兄長。
從懵懂至今,長兄每過幾日就會來她院中小坐,或是教她練字,或是教她畫畫,撫琴,可以說她的琴棋書畫幾乎都是長兄手把手教的。
不僅如此,他每回來都會給她帶禮物,首飾,胭脂,衣裙...凡女子裝扮所需幾乎一樣不落。
每每在遭遇魏文鴻與喬氏的偏心後,長兄的關懷都是她的慰藉。
她對魏恒,信賴至極。
甚至已到了依賴的地步。
直到...
“你以為哥哥疼你沒有目的?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當真看不出來哥哥對你是什麼心思?”
“哥哥十四歲生辰那年就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你不是他的親妹妹,也知道魏家養你是抱著怎樣的目的。”
“不過,你也確實有本事,勾的哥哥費儘心思為你周旋,原本,哥哥是計劃在事情妥當後,從牢中將你換出來,放在城外的宅子裡...你能聽懂嗎?”
“放在外宅,那就是外室啊,哥哥想將你當做外室養,從此以後,魏姩死了,活著的隻是魏家長子的外室。”
“但很可惜,你沒這個命,齊家將你看的太緊了,哥哥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手,隻能作罷。”
“況且,我怎麼可能真的讓哥哥將你弄出來呢。”
“奉京獄將你送回來那天,哥哥都不敢看你的屍身。”
...
“哥哥替你報仇了,齊家一個活口也沒有,你開心嗎。”
“真不知道你對哥哥使了什麼狐媚手段,三年了,哥哥始終對你念念不忘,至今未娶。”
魏姩眼眶微微泛紅,低眉不願去看那張分外熟悉的臉。
以往他喚她姩姩,她覺得格外親切歡喜,而現在,她隻覺得惡心。
她無法接受一直敬重的長兄,對她抱著這樣的心思,更無法接受,他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
她恨魏家所有人,但對魏恒她恨到了骨子裡。
因為這個人曾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遭受他的欺騙利用時,才最是心碎絕望。
“姩姩?”見魏姩垂首久久不語,魏恒擔憂道:“怎麼了?”
魏姩強按下心中洶湧,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緩些:“長兄尋我有何事?”
魏恒盯著她瞧了良久,才道:“我今日一回來便聽姩姩受了傷,一時著急便過來看看。”
說著,他又往前一步,看著魏姩被細布纏繞的脖頸,溫聲道:“姩姩的傷如何了。”
“我聽說姩姩在香山遇著了狼,定是嚇壞了吧。”
魏姩知道這位長兄心思敏感,沒再往後退,隻低著頭道:“謝長兄關懷,有幸得太子殿下此藥,已無大礙。”
魏恒眼神一沉,笑容淡了幾分,似不經意的道:“這次多虧太子殿下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香山的計劃出了岔子他早已知曉,隻是並不相信父親母親的猜測。
姩姩最是規矩知禮,不曾與外男獨處,如何懂什麼男女之情,且她才見過太子一麵,怎會與太子有私情!
“如此大恩,理當登門致謝,這兩日我便攜禮去香山彆院謝恩。”
魏姩哪能聽不出魏恒的試探之意,她忍著心中的惡寒,飛快抬眸看了魏恒一眼,那一眼中帶著女兒家的嬌俏和羞赧:“那便有勞長兄了。”
魏恒眼神徹底暗了下去,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魏裎立在最後頭,恰好將這一幕收進眼底。
他眉頭輕擰,總覺得有何處不太對勁,可一時又說不上來。
魏恒壓下心頭的躁意,麵上再無笑容:“天色暗了,我送姩姩回去。”
魏姩長睫微動,她此時不想與魏恒獨處!
她在這個人麵前,還沒有辦法掩飾心中恨意,若與之獨處,他一定會窺出端倪。
“我方才邀五弟今晚去杏和院用飯,長兄可要一起?”
魏姩一年前病了一次後,就沒怎麼去前院用過飯,一日三餐大多是杏和院的小廚房送。
當然,這是喬氏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