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契機(2 / 2)

金縷衣 榶酥 17426 字 3個月前

而且,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完全不想碰那帶著腥味的活魚,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再不情願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叫兩個女孩子下河抓魚。

他用樹枝做了根叉子,冷著臉下了水。

岸上三人排排坐,目不轉睛的盯著沈大人叉魚。

小半刻過去了,沒動靜,又小半刻過去了,仍沒動靜。

褚曣歎了口氣:“他怎麼這麼沒用。”

齊雲涵下意識想反駁,但最後還是重重點頭:“嗯,太子哥哥說的對。”

魏姩不敢附和,當沒聽見。

眼看天色漸暗,一條魚也沒見著。

正在褚曣罵罵咧咧起身挽褲腿時,便見宋淮扔了叉子,黑著一張臉抬手一掌擊向水底。

一陣水花四濺後,水麵陸續有暈過去的魚浮上來。

三人:“.....”

這技能為何不早用?

宋淮頂著三人古怪的視線往岸上運魚,因他有潔癖,本就不大情願下河,又不得其法的忙活了半晌,此時臉都快黑成碳了。

終於,岸上的人忍不住了,也不知是誰最先笑出了聲。

宋淮立在水中,握著魚看著岸上笑的肆意的幾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就將魚朝幾人扔過去。

魏姩齊雲涵嚇的慌忙逃竄,太子揚手接住扔來的魚,被灑了一身腥味的水漬,怒吼道:“宋淮,你是要上天嗎!”

話落,第二條魚又扔了過來。

褚曣氣急敗壞:“宋少錚,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想弑君!”

“還來?!你給孤滾上來!”

“信不信孤把你烤了!”

魏姩與齊雲涵在一旁笑彎了腰。

夕陽漸落,映著女孩子的笑顏,美好而燦爛。

架子上的魚香味撲鼻,笑鬨的聲音經久未散,竟也是一副難得的難忘的畫卷。

幾人啃完魚,褚曣先是嫌棄了一番宋淮的手藝,然後惡狠狠道:“回去後,練武場一百圈!”

宋淮麵不改色:“臣遵旨。”

青年麵色正經,語氣恭敬,仿若剛才的忤逆隻是眾人的錯覺。

褚曣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指使道:“趕緊滅火,找地方睡覺!”

“是。”

幾人稍作整頓,趁著天還未完全黑下來,去尋找今夜的住所。

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山洞。

宋淮前後打探完,道:“臣去尋些柴火。”

褚曣叫住他:“孤跟你去。”

不待宋淮拒絕,他側頭看向兩個女孩子:“彆亂跑。”

二人皆乖巧應下。

出了山洞,宋淮去附近撿乾柴,褚曣揣著手跟在他後頭,等宋淮撿的差不多了,他才突然來了句:“近日,是你在暗中保護小涵?”

宋淮動作一頓,幾息後,答:“近日事多,抽調不出人。”

太子聞言,白眼兒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誰能有你宋大人忙?”

“還抽調不出人手,你聽聽你自己信嗎?”

宋淮不吭聲了。

褚曣神色複雜道:“孤隻是讓你派人去,沒讓你親自去。”

宋淮抱著柴直起身:“臣知道。”

“她出門的次數不多,並不耽擱正事。”

褚曣盯著他許久後,冷嗤了聲:“但有一半以上是同沈淩出去的,你就這麼跟在後頭看著,你是過的太好了,非要去找虐嗎?”

“宋少錚,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淮猛地轉身看著褚曣。

褚曣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兒:“孤好歹叫了你幾年阿兄,是這個世間最了解你的人,你這點心思還想瞞過孤?”

“殿下...”

“阿兄。”

宋淮身形一僵。

褚曣微微眯起眼,認真道:“雖兩家是自小定親,若阿兄想要,我自有辦法成全。”

宋淮沉默了許久,喉頭一動,快速彆開眼:“殿下日後,莫要這麼喚了。”

褚曣靜靜地看著他:“我覺得小涵很在意你。”

宋淮抬頭,語氣凝重道:“殿下,齊沈兩家都是前朝留下來的臣子,兩家聯姻是早就滿城皆知的,若是因我出了岔子,必又是一場風波。”

“我何時懼怕過這些。”褚曣。

宋淮頓了頓,好半晌才沉聲道:“我知道她在意我,但那隻是對自小一起長大的兄長的在意,並無其他意思。”

“她喜歡的人是沈淩,再過幾個月她就要成婚了,回去之後,我們不會再見。”

褚曣欲再說什麼,卻被宋淮打斷:“殿下,我們回去吧。”

褚曣看著一臉淡漠的青年,重重歎了口氣,搖搖頭:“算了算了,你愛咋咋地。”

“到時候人家大婚,你最好不要在背後哭鼻子。”

“哭死孤也不會再管你!”

另一邊,褚曣二人離開後,齊雲涵就拉著魏姩激動雀躍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太子哥哥這般在乎一個姑娘呢。”

魏姩一愣,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就又聽齊雲涵道:“太子哥哥名聲不好,許多貴女聞之色變,但也有挺多女孩子因四年前那一戰對太子哥哥傾心不已。”

齊雲涵湊近魏姩,低聲道:“其實也是因為太子哥哥長得好看,還有儲君的身份。”

魏姩輕笑了笑。

褚曣那張臉確實太盛,與他儲君的身份一樣誘人。

“不過太子哥哥從不允許任何姑娘靠近,那會兒聽到太子哥哥在香山主動救你的傳聞時,我們其實都不太信。”齊雲涵道:“直到那日,太子哥哥當街停鑾駕主動與你說話,我這才信的。”

“太子哥哥有沒有同你說,何時下聘?”

魏姩怔怔的看著她。

下聘?

這怎麼幾句話就說到下聘上了?

“我...不急。”

魏姩無法直接反駁,隻能試圖將這個話題繞過去:“對了,今日的事,雲涵心中可有計較?”

齊雲涵笑容微斂,搖搖頭:“我想不到是誰要殺我。”

她從未與人結過仇。

“且那個人還要嫁禍與我。”魏姩不動聲色道:“若今日那人的計謀得逞,那麼我就成了殺死雲涵的凶犯,殺人償命,奉京獄必是要走一遭,今日陛下與文武百官都在,鬨得這麼大,又證據充分,便是太子也救不了我。”

齊雲涵眉頭緊鎖:“所以,那人與你我二人都有仇。”

“這個人做出這樣的局,必定是與我二人都相識的,否則為何偏偏挑中我?”魏姩思索片刻後,道:“雲涵可還記得那隻小鹿。”

“記得。”齊雲涵道:“我本與凝兒同行,半途中看見一隻受傷的小鹿,這才追了去。”

魏姩看著她,神色凝重道:“所以,那隻鹿就是引雲涵與我相遇。”

“而且,今年的名單中並無鹿。”

齊雲涵一頓:“這其中或有深意?”

“若計劃成功,我喊冤時必然會說出雲涵是為了追一隻受傷的鹿才與我相遇,但今年的名單中沒有鹿,獵場自然不可能出現鹿,所以,沒人會認信我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在說謊。”魏姩徐徐道:“屆時,若再有其他證據出現,比如,我買通殺手的證據,亦或者我愛慕雲涵未婚夫的證據。”

“亦或者...”

魏姩眯起眼:“那時隻有你我二人在,殺手根本沒必要說那些話,反正隻要雲涵一死,他們再作證是我買通他們也不遲,可他們偏偏在那時候說了出來...”

“若我所料不錯,當時崖頂還有人,他們的話是說給暗處的人聽的!”

齊雲涵聽到這裡後背止不住的發涼,她瞪大眼看著魏姩,半晌才喃喃道:“如此,人證物證俱全,天衣無縫。”

魏姩瞥了眼石洞旁那片墨色衣角,垂眸若有所思道:“這個計劃太精密了,不像是臨時想出來的,倒像是籌劃已久,他們並不知風十八在暗處護我,更不知宋大人也在,卻還是派了這麼多人潛伏,說明他們沒打算給我們留任何活路。”

“而且,能在秋霧山獵場布局的人,必有一定的權勢。”

齊雲涵麵色怔怔,似在思索身邊有可能會對她下手的人,可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

這時,魏姩苦笑道:“若暗處真的還有人,一定看見我抱著雲涵跳崖了,或許現在我為情殺人的消息,都已經上達聖聽了。”

齊雲涵忙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我相信你,待回去後,我必會解釋清楚。”

魏姩回握住她:“嗯。”

“隻要我們還活著,他們的計劃就算失敗了。”

齊雲涵認真道:“我們一定會活著的!”

二人相視一笑,經過這一遭,她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這十六年來我都沒怎麼出過門,整日守在杏和院,沒有參加什麼宴會,認識的人屈指可數,會是誰這般恨我,不惜做這麼大的局也要置我於死地呢。”魏姩輕歎了口氣,喃喃道:“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齊雲涵聽著聽著,眉間逐漸染上疑惑:“凝兒說你性子孤僻,可我與你接觸幾次下來,覺得你並非如此啊,所以你為什麼不出門,也不參加宴會啊。”

魏姩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出門,而是沒有機會。”

齊雲涵更加不解:“為何?”

“凝兒都能參加宮宴,你為何沒機會?”

魏姩抬眸看向她,若是旁人這麼問她她或許會覺得對方在諷刺她,可這個人是齊雲涵,心思最單純不過的女孩子,她這麼直白的問便是真的不明白。

是啊,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怎會知曉後院的齷齪。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到都有些嫉妒了。

齊雲涵一愣,聽出魏姩聲音裡的哽咽,她有些無措的挽住魏姩的手:“姩姩。”

“母親從來不帶我參加宮宴,但凡大些的宴會,母親都隻會帶三妹妹。”魏姩輕笑了笑,道:“我也曾努力的想討他們歡心,可是沒有用。”

“不論我怎麼做,他們好像都更喜歡三妹妹,有時候,我都懷疑我不是他們的親女。”

“我沒有上過學堂,啟蒙識字,琴棋書畫都是長兄教我的,那方小院,就是我所有的天地。”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她或許應該感謝魏恒。

他在很長一段不知道真相的時間內,是將她當做親妹妹真心疼愛她的,他儘心儘力的教她,所謂言傳身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她學到了魏恒展現給她的溫和上進的那一麵,還有骨子裡天生的傲氣使然,才使得她在那樣的環境中,沒有真的變的愚昧無知。

齊雲涵鼻尖微微一酸,這些凝兒從來沒有與她說過,她一直認為,魏姩是自己不願意出門。

所以,凝兒為何騙她?

齊雲涵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魏姩,便俯身輕輕抱住她:“以後,姩姩有我,還有太子哥哥,姩姩的天地再也不隻有那方小院了。”

魏姩回抱著她,心口湧起一股暖意。

以後有沒有太子她不知道,但若有這個善良的姑娘為友,她很歡喜。

洞口傳來腳步聲,魏姩忙鬆開齊雲涵轉身擦乾眼淚,過了好一會兒,褚曣和宋淮才走進來。

二人神色如常,仿若才剛剛進來。

但魏姩知道,他們聽進去了。

有些話齊雲涵不明白,但這兩個人,一定聽得明白。

死過一次知道這場陰謀的話她沒法說,她隻能循序漸進的引導,引導他們往正確的方向去查。

從一開始她就是想借太子的勢達到目的,但一直沒有合適的契機。

現在,這個契機到了。

哪怕太子隻是為了齊雲涵,也定會細查今日的事。

但她知道魏凝背後那人心思縝密,不會留下什麼紕漏,就像前世一樣,齊家,東宮都沒有找到破綻,這一次,多半也不會。

但隻要太子著手去查,她就有機會一步步將這場陰謀送到他的麵前。

她胳膊擰不動大腿,那就引太子這條更粗的腿去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