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好茶一杯(2 / 2)

醉瓊枝 狂上加狂 12173 字 10個月前

饒是趙氏聽了,也耳根子嗡嗡,直直往後一倒,氣得捶打周隨安道:“你這混賬,是拿自己的大好前程做賭啊!”

可罵了一陣後,她心裡又有些活絡——聽那意思,謝家一小姐對兒子芳心暗許,非他不嫁!

若是能挺過這一遭,讓這事兒圓滿些解決,還真是不錯的姻緣啊!

要知道她兒子官運正佳,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早不是賣鹽女楚氏能配得上的了!隻是不知謝家知道了,會不會來鬨。

她的心裡一時沒有底,隻是半喜半憂地滿地繞圈圈,最後下定決心道:“她要和離,又不是我們休了她。既然如此就趁早和離,免得在謝家麵前沒得說辭!”

周隨安被繞得心煩,隻無奈閉眼說了楚琳琅和離的條件。

這下趙氏不轉圈了,瞪眼一拍桌子道:“她那是癡心妄想!先不說謝家憑什麼賠給她鋪子,就是我家的那兩件鋪,房契上也是你的名字,這是周家的經營,並非她的嫁妝!楚家當初陪嫁了什麼寒酸東西?她也好意思拿兩間鋪來抵?”

除了周隨安的俸祿向來不太補貼家中,他自己應酬花銷都不夠,家裡的吃穿嚼用一向指望那兩間老家的鋪子。

楚氏善妒,耽誤了她兒子延續香火,沒將她休了就不錯了。如今是她鬨著和離,人走可以,可是要拿走鋪子,就算說出天爺來,也帶不走!

周隨安此時壓根聽不得母親的絮絮叨叨,他現在腦子回想的畫麵,都是琳琅方才頭也不會地上車的情景,他的娘子難道真的就狠心不要他了?

且不說周家的人仰馬翻,楚琳琅此時坐在馬車裡,心裡也是空落落的。

方才鳶兒的那幾句喊,她是聽在耳中的,隻是強壓著才沒有探出頭去。

她知道,再舍不得她也帶不走鳶兒。畢竟那孩子並不是自己親生,周家說死也不會讓她帶走的。

再說,自己現在也是前途未卜,怎好帶個孩子出來跟著自己遭罪?

環顧馬車裡的幾個不大的箱子,這些是她經營了婚姻八載剩下的了,除此之外,隻剩空蕩蕩的心,還有些許說不出的悵然。

不過楚琳琅不願再細細品酌悲傷,等馬車停下,便下車打量未來一段日子要居住的地方。

周隨安連續兩次搬遷,再加上之前的酒樓損失,還有借給姐姐的錢,她自己的錢銀也不多,再加上京城的租子比彆處貴多了,她也隻能先找個地方暫且落腳。

可夏荷入了小院,晃動著吱呀作響的門板,再看看小屋子裡被燈火燎黑的破窗紙,和陳舊的家具,不僅有些傻眼。

不過冬雪倒是手腳麻利,在院門前的井裡打水,略略打掃下屋子,再拿了帶來的褥子鋪床,然後對楚琳琅道:“大娘子,您先躺下歇著。”

白日裡,楚琳琅跳湖的場景曆曆在目,冬雪心有餘悸,隻想讓大娘子趕緊睡下,免得胡思亂想。

雖然床板略硬,帶來的被褥也不夠厚實,隔壁便是兩個丫鬟抱柴生火的聲音,可楚琳琅最後還是睡著了。

好像這些日子來,她頭一次睡得這麼安穩。

隻是睡到半夜的時候,就聽到院門外有人腳步聲踢踏,煩亂吵雜的聲音,再然後就是砰砰拍門聲。

如今這小院隻有三個女子,深更半夜聽著那敲門聲猶如地府陰捶,打死也不敢應門。

可門外惡鬼不依不饒,砸門聲已經改成了踹門聲,有人大聲道:“房中煙囪冒煙,卻無人應門,一定有蹊蹺,來人將這門踹開!”

緊接著便是咣當一聲,那不太結實的大門被人一下子踹飛。甚至差點砸到立在院中的夏荷身上,嚇得她抱著身後的冬雪哇哇大叫。

楚琳琅這時候也散著長發披衣出來,強作鎮定道:“來者何人,為何敢私闖民宅!”

她看到進來的人都穿著兵服,應該不是歹人。

不過那為首者說話卻很豪橫:“我們奉命緝拿刺客,院中有人,為何你們方才不應?家裡還有誰,都出來說話!”

聽聞楚琳琅說隻她們三個女子時,為首的官兵一臉疑惑:“戶主何在?我看這戶籍名冊上是有男丁的啊!”

就在楚琳琅費力解釋自己並非屋主,隻是暫時在此租住時,突然有聲音傳來:“你……怎麼在這?

楚琳琅抬頭一看,赫然是白日剛剛看見的司徒晟。此時他一身緋紅官服,頭戴帽冠,儼然正在辦差。

司徒晟沒有料到會在這遇到楚琳琅,不過聽聞她租了這院子後,便明白了。

她說和離,還真是雷厲風行,居然當天晚上就搬離了周家。

隻是她初來乍到,應該不知道在京城地界,沒有房契戶籍的單身女子是寸步難行。

想到這,他揮手讓那些闖入的官兵退後,然後對楚琳琅道:“那些人是從兵營借調的,行事粗魯,還請楚夫人見諒。”

楚琳琅也知道,與那些兵痞講不出道理。隻是這大門壞了,大半夜的上哪找工匠修啊?家裡沒有個男人做起粗活來也不方便。

她以為司徒晟公務在身,與自己寒暄幾句後便會走。

可誰知他看了看轟然倒地的大門,便四處張望,最後走到院子一旁堆放的工具籮筐處,尋了錘子和幾枚生鏽的釘子,然後挽起袖子,露出結實有力的長臂,拿著錘子竟然叮叮咚咚地修理起地上裂開的門。

在楚琳琅看來,雖然他少時粗魯,可是長大成人後,一直給人儒雅文正的氣韻,那雙大掌雖然修長,卻更適合執握筆墨。

可現在看他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服,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熟練地揮動錘子,竟然也意外地畫風和諧。

楚琳琅趕緊讓夏荷給司徒大人拿矮凳,而她則回屋子,點了一盞蠟燭,又回到院中蹲在他旁邊,親自給司徒晟掌燈。

待看他手藝甚是嫻熟時,楚琳琅忍不住道:“沒想到你還會木工活!”

司徒晟抬眼瞥向蹲在他對麵的楚琳琅。

此時燭光映襯,她發髻鬆散,一下子顯小了不少,也看不出她是嫁過人的,那臉兒如天邊的明月皎白。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少時家貧,什麼都得自己動手修補……”

楚琳琅抿了抿嘴,這才想起,他小時候的確挺能乾的。後來有個幫著他們母子的婆子也不乾了,家裡的活都是他來做。

有一次,隔著院牆,她甚至看到臭小子有模有樣地給他娘親縫補衣裳。

不過兩人都有默契,絕不會再敘舊,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便隻聽錘子叮當的聲響。

司徒晟乾活跟辦案一般利索,不一會就把門重新掛好。

楚琳琅謝過司徒大人,慣性地客套道:“忙了這麼半天,大人要不要喝盞茶再走?”

她這話毫無誠意。司徒晟有緊急公務在身,又修了這麼半天的門,按理說絕不會在她這耽誤功夫了。

可惜她忘了司徒晟臉皮厚的毛病,能吃人茶水時,絕不放過。

就這樣,本來都轉身要出門的他,又折回來,說一聲叨擾了,便洗了手,坦然坐在了小廳裡等著飲茶。

這下,彆說楚琳琅,就連夏荷和冬雪都傻眼了。

三個女人擠在逼仄的小廚房裡一邊燒水一邊小聲嘀咕:“這個司徒大人看著清明,怎麼做事這麼不拘小節,大半夜的,他在女子家裡喝哪門子茶?”

楚琳琅從周家剛搬出來,除了一小袋煮粥的米,哪有茶葉啊!

可她既然留人了,就得想辦法弄出喝的來,隻能抓一把米放在鍋裡,炒熟後再衝米茶喝。

可惜她久不做這東西,那米炒得都發糊了,衝了沸水,黑乎乎一片,聞著味道也不佳。

就是這樣,司徒晟似乎也不介意,端著茶盞溫文爾雅,津津有味地品酌著。

楚琳琅租住的這間房太簡陋,連像樣的桌子都沒添置,喝完茶,茶杯就得放在小凳上。

而人高馬大的少卿大人,也是彎著長腿,蹲坐在不高的小馬凳上。凳子不夠,楚琳琅尷尬站著作陪。

又那麼幾次,楚琳琅想要開口攆人,可一起話頭,那邊端起茶杯吸溜個沒完,仿佛飲的是什麼龍泉佳釀。

楚琳琅不好掃興,隻能耐著性子等他喝完一盞糊糊米茶。

就在這時,遠處到處搜查的官兵似乎又有什麼發現,再次傳開了呼喊聲。

按理說,司徒晟應該過去查看,可他依舊紋絲未動,隻是眸光沉定,悠閒地打量著屋舍房梁上掛著的蛛網……

楚琳琅知道,他絕對不是這麼吊兒郎當的人。

心念微動間,她試著揣測他的用意。

她方才就注意到,他帶來的大理寺那些人還守在門外,並沒有離開。

而那些穿著軍隊兵服的兵卒顯然不是大理寺的人。現在,那些官兵到處砸門呼喝,搜查得比大理寺的衙役都積極。

也許修門、飲茶都是借口,今晚抓的人,一定是淌不得的渾水。司徒晟正躲在她這裡避嫌呢!

想清楚了這點,楚琳琅也不急著攆人了,默默給他的茶杯又添了滿滿的糊糊茶。

這次,司徒晟倒是挑眉看了楚琳琅一眼,開口道:“這茶味道……不錯,夫人怎麼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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