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慌了, 眼看著司徒晟慢慢彎下腰,連忙支撐起身,卻看見司徒晟隻是朝她伸出手, 原來是要拉她起來。
不過琳琅覺得,他剛才想做的,未必隻是這麼簡單。
她腳受傷那會, 司徒晟沒少抱著她走來走去。
楚琳琅又不是傻子, 在這些瑣碎日常裡, 怎能感覺不出司徒晟待自己與彆人略有些不同?
她雖不能生養, 但也自知有幾分姿色, 若是男人被色相迷惑,難以違背天性, 而對她生出些好感,也是在所難免。
可她知道,司徒晟自己也該清楚,這點子好感隻在心底隱匿著就好。
若是挑破了, 不光是二人相處尷尬, 她也再沒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原因無他, 她和司徒晟壓根就不會有什麼結果。
一個仕途正盛的男子, 就算有些隱疾也無妨, 利於朝堂的大丈夫何患無妻?她這樣的女子,做他的通房丫鬟都會成為同僚嘴裡的笑話。
而楚琳琅雖然出身不好, 又是下堂不能生養的女子, 也並不覺得自己輕賤, 須男人來幫襯, 落得出賣色相委身於人的淒楚。
她自己能養活自己,也不想跟他這樣身份的男子有些麻煩牽扯。
既然是魚與飛鳥, 一輩子都挨不著,那就維持一段主仆君子情誼,同走一程,再各自道彆分開,也不枉他倆兒時相識一場。
司徒大人應該也懂這層意思,對她雖然很是細心照顧,卻處處止於禮數,不叫她人前尷尬。
至於私下裡的微妙,那也是他倆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誰都不跟彆人提就是了。
楚琳琅一直很安於這樣的現狀,覺得這就是與聰明男人相處的妙處——彼此都知道不是對方的那盤菜,就算再饞,也守規矩不會動筷子。
可是她又覺得司徒晟其實也算不得君子,有時候私下裡就會故意犯犯糊塗。
就好比現在,他將她拉起來後,竟然堂而皇之地伸手替她整理鬆散的發髻。
楚琳琅覺得不像話,啪一聲拍掉他的手,瞪眼道:“你乾嘛?”
司徒晟拿下她的發釵,任青絲飛瀉,又伸手挽住了她的長發,若無其事道:“你頭發亂了,替你理理,難道一會要這樣出去?對了,上次你教我的挽發,我終於會了,你看看做得對不對?”
他說的上次,便是楚琳琅腳受傷時的事情。
他倆在書房裡練字睡著了。她的發釵居然還勾在了司徒晟發髻上。
那時書房沒鏡子,司徒晟手又太笨,怎麼教也教不會,並沒有幫她把頭梳好。
可現在屋子裡是有銅鏡的,就算頭發亂,也用不著他。
但司徒晟卻執意要練練手藝,拉著她的衣袖子來到了銅鏡前,讓她坐定之後,繞在了她的身後,打算拿她的秀發試手。
男人以修長的手指為梳,順著發鬢梳攏,指尖劃過時,便有種從腳跟直竄而上的微微戰栗感。
不過琳琅忍住沒動,隻是定定看著鏡子裡的影兒。
這一次,他果然梳得熟練了許多,不知道他之前是拿什麼練的手……
鋥亮的銅鏡子裡晃照出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識。
她在新婚燕爾時也曾與郎君共理鬢發,對鏡貼花黃。
隻是如今鏡中映照的,再不是輕靈少女的稚嫩臉龐,而身邊那英俊的男子更不是她的如意夫君。
一切看來,鏡花水月得很,虛幻得就如放肆無邊的夢。
楚琳琅沒有再動,隻是透過鏡子,看那男人用拿慣了筆墨的大掌輕巧翻轉,將烏雲長發挽得很像樣子。
司徒晟一邊挽著她的長發,一邊回答了楚琳琅方才的問題:“我跟夏青雲不一樣,你不必擔心我會成家。府裡有你,我才能放心公務。若不是因為有你的緣故,我也不會與祭酒齊公儘釋前嫌,更不會有現在的機遇……”
楚琳琅知道他要為所謂的“母親”守孝,就以為他說不會成家,是守孝這兩年不能成親的事情。
所以她開口釋然道:“兩年不成親罷了,又不是一輩子不成親。我在你這時間太長,真的會影響你的聲譽。寡婦門前是非多,下堂婦也不逞多讓。你若用不慣彆人,大不了我走之前,幫大人你教出個堪用的管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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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司徒晟替她簪上發釵的時候,他挨得更近了,嘴唇似乎要貼近琳琅的耳,映在銅鏡裡,就是言語解釋不清的曖昧鏡像。
她聽到低沉的聲音在耳畔叩敲:“我原是不配擁有什麼,不能想,也不敢想。可最近,我在想,我要不要努力試一試,讓自己有個不同的出路。起碼能起奢念,留一人……”
楚琳琅覺得耳根微微起了燙,這樣曖昧的話,並不適合接,要插科打諢過去才好。
道理都懂,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微微變了樣,她輕啟櫻唇,輕聲說:“……你知道的,我不會為人妾。”
那聲音挨得更近,伴著一句低低的“我知道,你也要知,現在的我什麼都許不了你。可眼睜睜看著你跟彆人走,一時也做不到……若我不能護你周全,須得你走時,我再親自安排你離開,可好?”
伴著這看似半點都不想負責任的混賬話,她的後背終於落入到了溫暖結實的懷中……
這次的擁抱,與馬車裡那次取暖慰藉截然不同。
不再是孤寂魂靈絕望的索求,而是一個充滿侵略感的男人在向女子示好。
她能感覺到身後的男人在索求著她給不起的奢侈。
此時的她隻需嚴詞拒絕,掙脫他的無禮懷抱,打包好包裹,領著兩個丫頭跟夏青雲一起離開京城便好。
心裡這麼盤算著,琳琅慢慢轉過了頭,單手鉗住了他的下巴,一雙大眼濕漉而複雜地看著男人深邃的眼眸,然後微微探身,櫻唇附著在他的唇上……
這次反而是司徒晟的身子微微一僵,似乎又是沒料到,向來出人意表的楚娘子居然會如此反應。
不過很快,他便反客為主,將女子摟得更緊了些。
當彼此的舌試探交纏的那一瞬,琳琅還不忘自嘲,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敢伸筷子夾菜了!
她是打算開口提出辭呈,可不是開口品嘗這男人的滋味。
此時再想也是一團漿糊,伴著鼻息間清冽的皂角味,還有擁吻彼此的蒸騰熱氣,理智也暫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那日夏荷和冬雪正在院子裡晾曬被子。
過了好一會,才看見大姑娘從司徒大人的臥房裡出來。
大姑娘的發髻十分整齊,隱隱還有篦子理過的痕跡。
兩個丫頭不疑有他,冬雪突然瞥見大姑娘纖細的脖頸似乎紅了一小塊,便順口問道:“大姑娘,你脖子怎麼了?”
楚琳琅飛快地捂住了脖子,然後有些尷尬笑道:“我屋裡好像進蚊子了,被叮咬了一口……那……我回屋抹藥膏去了。”
說完,她便一路裙擺飛晃,恍如剛從油鍋裡跳出來的蛙,快步回了隔壁院子的臥房去了。
兩個丫頭依舊沒有覺察有何不對,隻是有說有笑地議論著晚上要吃什麼。
隻是過後冬雪嘀咕了一句:“哎,你說這春天還沒到,屋裡就有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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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琳琅快步走回屋子,合上房門的那一刻,隻覺得心在撲通狂跳。
天啊,殺了她吧。她方才可是被附魂奪舍了?
為何沒有推開他?而是任著他摟住,甚至與他唇齒糾纏,更是讓他一路吻上了脖子。又過了好一會才如夢初醒,推開他奪門而出。
楚琳琅拿起妝台的小鏡照了照——可不是,被“大蚊子”吮了好大一塊紅!
她轉身坐在床上,甩掉了鞋子,倒在了床上靜一靜。
可是一想到方才耳鬢廝磨的情形,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這種心快要跳脫了胸腔的感覺,是她當初與周隨安相識時都沒有的。
楚琳琅也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賠錢的買賣?明知自己跟這個男人扯不出什麼好鳥蛋,卻偏還是跟他勾搭上了。
不過她非聖人,上好的男色在懷,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她努力深吸一口氣,一時在想,“許不了”是什麼意思?難道,司徒晟想要做她的姘頭?
果真不是個好東西!聽說她想離開,居然拿男色惑她,還大言不慚地告知她,他隻是玩玩,並沒有娶她,甚至沒有納她為妾的意思。
可偏偏她也是瘋了,聽他的無賴說辭,竟然覺得十分輕鬆。
不然怎麼辦?那男人的皮相太好,她就是饞了,忍不住伸筷子嘗了幾口鮮嫩的,但又不想付酒菜錢。
就是偷吃而已,若似周穆王與西王母般相好幾日,再兩不相欠各奔東西,這種偷吃,還是千古佳話呢!
男女結交,也就是起初時最美好,若成婚後長久在一起,那些雞毛蒜皮真是惱人。
司徒晟看不見琳琅的臉,倒也不急,隻道:“頭抬起來些吧,釵都快要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