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楚琳琅在馬車裡坐定,半天不見司徒晟上來,便探頭去看,卻看到司徒晟正低頭看一頁紙,然後抬頭道:“怎麼辦?你被容林女學選錄了……”
司徒晟擰眉,低聲問:“如此不堪,如何受用?”
可萬沒想到,當他移步來到了偏廳時,離老遠就聽到廳裡一陣歡聲笑語。
可是楚琳琅大眼轉了轉,卻表示,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去?
原以為她在旁廳跟著一眾陌生貴女一處,必定尷尬無比。
她盤了盤自己手頭的銀子,若是再將老家的兩間鋪子兌出去,正好能換得京城的一間旺鋪。
司徒晟似乎心情不太好,隻是起身抱拳,對齊家父子解釋道:“在下並非責怪二位。齊公有所不知,這婦人在夫家八年,以一己之力將個落敗之家操持得井井有條,更是扶持夫君從一文不名到朝中六品。這世俗人認為的‘婦道’二字,她做得無可挑剔,最後卻落得被掃地出門的下場。如今這題,她做這一句,實在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卻是讓在下有些無地自容……是在下存了私心,強她所難,讓她來此做這尷尬題目,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說完這話,楚琳琅一抬頭,便看見了窗戶邊站著的司徒晟,她含笑給其他貴女們拘禮之後,就先走出來,對司徒晟道:“您跟齊公他們聊完天了?”
楚琳琅噗嗤笑道:“都是鬼把戲,我批姻緣也是挑人的,有幾位小姐府上的管事和夫人,我在四皇子的滿月宴上見過,也在他們閒聊時,聽了幾耳朵的。至於添彩納喜,按她們的年齡看,也拖不到來年,辦喜事若不太急,不都是開春的五月的事情嗎?我就是鬥膽一猜,逗小姐們玩樂罷了。反正我批錯了,也不怕人砸我的攤。”
他的表情甚是無辜,楚琳琅總算是相信,她能入女學,還真不關司徒晟的事情。
司徒晟表示自己的銀子都交給她了,就連日常的零花都是在她那領的,沒有彆的私錢送禮。
司徒晟看著她氣鼓鼓的背影,輕笑了兩聲,然後順手打開了手裡的木匣子。
啊?楚琳琅有些不信,跳下馬車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紙,隻見那紙上也就蒼勁有力的寥寥幾字——“雖是朽木,尚堪雕琢,三日後入學來吧!”
司徒晟卻是在笑,那一雙平日總是冷冰冰的俊眸裡徜徉幾許春光。
畢竟是她先強吻了他的,既然要道歉,自己也得有些擔當。
那位關小姐最近還真的是在議親,而且就在昨日,母親偷偷跟她說,準備將日子定在五月,聽聞此言,一臉驚喜:“哎呀,你這也太準了吧!”
就是不知姘頭跟管事比,哪個頭銜更大更有分量些。
楚琳琅用巾帕子捂嘴,哈哈尬笑,花枝亂顫地遮掩道:“我……我以為你在說我批命的事情……”
他在惱自己,明知她的真性情與其他循規蹈矩的女子不同,為何還要讓她經曆這一遭?
當他再次意味深長,有些了然地望向楚琳琅時,琳琅真恨不得立刻地震,將這廝劈入地縫裡去,不必被他如此盯看。
齊公看著這字扭的架勢,不必看落款都能看出是哪個丫頭寫的屁話。
在歸府的路上,楚琳琅一直在盤問司徒晟到底偷偷塞給了那老祭酒多少禮金?
可惜她麵前的男人並非傻子,那腦子轉得可比常人快多了。
隻是這等男女廝混又後悔了的道歉要她如何接?
“關小姐,您這紅鸞星動得可真好,按照卦象看,大約今年五月就能聞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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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司徒晟也表示,她若不想去,他會親自向齊景堂陳明,不必勉強跟那些貴女修習。
不過楚琳琅對於匣子裡會是什麼並不好奇。
據司徒晟說,這字看起來像是齊公親筆批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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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晟淡淡道:“我可從來沒拿你當管事用,府裡現在又不止你一個,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的。”
司徒晟的確是謀劃楚琳琅入女學甚久。那夏青雲的出現,讓楚氏動了離京之心。光是他府裡的管事,如何夠分量留住她?
前些日子,她看到京城西街有一家店鋪出兌,價格簡直讓人心動。
司徒晟接過了試卷 ,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她這一句有何錯?天不予她這樣的女子人間之路,要她如何寫出‘婦道’?這二字予她,實為殺人誅心……”
聽了她裝神弄鬼的把戲,司徒晟的臉上並不見笑,他想著自己強迫琳琅應試的事情,沉默了一下道:“是我的錯,對不住你了。”
京城的買賣,可是老家兩個鋪子不能比的。若是再結交下這些貴女,以後的店鋪生意也好展開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到竹林外不遠處有人在喚他們。原來批卷完畢,便要放榜了。
可惜楚娘子表示,龜仙凝聚的靈力不多,也不是時時都能算的,今日連算了三卦,已經靈力耗儘、若想再算,還得等些時日。
楚琳琅沉默了,這一句沒頭沒腦的“對不住”,難道……指的是他那日貿然抱住了她的事情?
不過她向來為人要強,若是能入女學,跟著學識淵博的先生修習,又能結交一眾京城貴女,必定能留住她。
還沒等他說完,楚琳琅就麵色漲紅地用手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道:“閉嘴!閉嘴!不要再說話了!”
可司徒晟卻偏不依,他看琳琅說得敷衍,以為她怕自己計較方才交白卷的事情,便鄭重道:“怎麼能是你的錯,是我強迫你的,你……應該惱我。”
司徒晟也察覺出異樣,低頭看著楚娘子有些驚慌的臉,慢慢問:“不然呢?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他揚了揚花白的眉毛,有些幸災樂禍對司徒晟道:“難怪你那日還跟犬子聊天,套問女學何時開課,原來早就想塞人進來。不過你怎麼不給她提前壓壓題?就讓她這麼來丟人現眼?可惜爛泥就是糊不上牆!司徒大人,並非老朽犬子不給你這個麵子,你看你這位女管事的試卷,如何能過?”
就憑她在白紙上大大咧咧地寫下的那句話,能錄取才怪呢!
楚琳琅尷尬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老實回答:“那……倒是沒惱,畢竟我也受用了……”
不過為了落選閨閣小姐的臉麵,諸位的錄取單子都盛放在了一個個小木匣子裡,容得小姐們回去後自己慢慢看。
而楚琳琅不願意虛以委蛇,舍了他替她備的文章,如此嘲諷考題,更是讓他沒有想到。
說完,他不再多言,留下麵麵相覷的齊公父子,轉身便往旁廳而去。
若是中了,匣子裡便是入學需備物品的單子和恭喜致詞。
此時,司徒晟的確是心中積存鬱氣,並不是惱著琳琅不識抬舉,就像他跟齊公所言,讓琳琅做這類試題,殺人誅心!
所以他借著與齊公結交的便利,知道了一般女學入學應考的大致方向,提前領著楚氏複習備考了一番。
所以她連看都懶得看,再加上方才失言丟了臉,隻頭也不回地先出府上了馬車。
不然他兒子為何會牛屎蒙眼,錄用了她這麼一顆滄海魚眼珠?
她還沒計較他當時太急切生澀呢,嫩黃瓜居然敢用“不堪”這樣的詞來形容?
隻是在應考之前的兩日,兩個人居然捅破了窗紙,親密擁吻,實在出乎他的原本預料。
楚琳琅知道,他的確沒拿她當下人。
容林女學若隻是教導女子如何相夫教子,成為賢婦的書院,不學也罷了!
司徒晟神情複雜地抿了抿嘴,雖然不能理解,但也被她獨特的意趣懟閉嘴了,百味雜陳道:“如此便好,既然你不氣我強迫你應試,也不必等試卷結果了,我們回去吧。”
啊?楚琳琅傻眼了,不敢置信地瞪著男人。
算命活絡氣氛,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總不能讓自己訕然杵在廳堂裡,任著那位郡主小姐和她的簇擁奚落吧?
跟關小姐相熟的幾個貴女聞聽此言,也是驚訝佩服,紛紛要楚琳琅給自己算算,她們的紅鸞星何時會動。
司徒晟好歹也是個黃花閨男,這美男子的初吻折在她的手裡,她就是覺得受用,怎麼了!
啊?楚琳琅眨巴眼,終於琢磨過味來,忍不住失聲道:“你是因為要求我來考試,才……跟我道歉?”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還不知,你除了占卜,還有與人批姻緣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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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能清了清嗓子,強作大方道:“也不儘是你的錯,我也有不是。就是當時鬼迷心竅了,還請大人見諒……”
若是不中,也有齊景堂親筆書信一封,表示小姐才華出眾,令人欽佩。隻是今年才女眾多,名額有限,隻能含恨惜舍,但盼小姐來年再試雲雲。
要知道她今日不過是閒聊,便認識好幾個平常都見不到的貴女,若是能在這女學裡混上幾日,那手頭的人脈可就妥妥的了。
楚琳琅一時間也是氣得細眉亂顫,磨著後牙假笑道:“雖然不怎麼樣,但畢竟是白紙一張,沒人染指,我第一個用了,如何不覺得受用?”
齊公也是服了這小子滿嘴的胡謅,胡子撅起了老高:“怎麼的?她跟她的夫君過不下去,便是天下人都對不住她?女學院若不收她,就是殺人誅心?司徒晟,你可彆欺人太甚!”
他緩了腳步,順著窗欞縫隙看進去,楚琳琅正拿著她的陳年老龜殼像模像樣地搖,然後給眼前一個胖墩墩的小姐批命。
司徒晟點了點頭,便帶著楚琳琅順著書院的竹林小徑走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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