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道:“陛下仁心, 管顧江山社稷,又豈能容自己的兒子同室操戈,留下千古罵名?他當初想要廢黜國儲, 也並非全然是私心愛好, 就是考慮到了皇室以後的安穩。”
太後也知司徒晟說得有理。太子這孩子,當了太久的皇儲,這心是有些急了。
他趁著陛下病危的時候搞這一套, 的確是不忠不孝。
“你今日來我這,是希望我這個老婆子能做些什麼?”
司徒晟抬頭道:“希望太後能帶著老臣,得見陛下一麵。”
太後搖頭:“現在陛下的寢宮, 已經被太子的人把持, 連哀家也近身不得, 如何能見到陛下呢?”
司徒晟卻胸有成竹:“隻要太後肯出頭申斥太子,其他的皆由臣來安排。”
太後行事,向來不管朝政。可是這一次,她若置之不管,便是要眼看陛下被自己的親兒迫害。
司徒晟已經說得很明白, 太子上台,以後也會死更多的皇室子孫, 她這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 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 她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好, 我這個老婆子便豁出去一遭了!”
司徒晟說定了太後,便開始聯絡群臣。
至於如何入陛下的宮門,他的確早就安排好了。
太子其人,用人向來多疑, 如此重要的的事情,自然不肯放權給彆人,皆由心腹陳放安排。
如今他已經被提拔為禁軍統領,掌著宮門腰牌。
早在入京之初,司徒晟便仿了在西北時,從楊毅那學來的做派,帶著七爺他們闖了陳放的府宅。
陳放先前不過是個副都指揮使,家宅在京城裡也不算大。
雖然有些家丁,卻哪裡是七爺他們的對手?
七爺帶著的這些人,有很多江湖兄弟,來曆頗為複雜,乾起這等行當來,也是熟練得很。
先在水井裡下蒙汗藥,麻翻一家子,再到捆綁堵嘴,那叫一個悄無聲息。
做好這一切,司徒晟便可以找陳放好好聊一聊了。
陳放巡查宮殿後,卻在自己臨時安寢的床榻上發現了一封司徒晟寫給他的信,看著信內夾帶的東西,頓時臉色大變。
那是一對小孩子的金手鐲,還有自己老娘的一綹白發。
他連忙派遣自己的心腹回家查看,卻發現整個宅子裡,除了昏迷不醒的下人,他的老婆孩子,還有八十老母,全都不見了。
當陳放來到太後的寢宮時,還存著些心思,要拿了膽敢要挾自己之人,想法子救了自己的一大家子。
可是司徒晟卻落落大方,請陳統領坐下飲一杯茶,順便給這個不甚喜歡讀書的武官講一講史。
讓他明白什麼叫“狡兔死,走狗烹”。
陳放聽了直冷笑,問司徒晟是什麼意思。
司徒晟微笑道:“陳統領跟在太子的手下,想來年頭也不久了,我細查過,您由當初的小小團練,升遷至副都指揮使,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然後又在這個位置上一動不動,又安置了十年,才略略升遷。在仕途上,太子對您並不算太大方啊!”
聽他挑撥,陳放臉上的冷笑不減:“太子待我恩重如山,豈是用官位可以衡量的?”
司徒晟卻繼續道:“你在太子身邊甚久。當知他其人。當年他與楊家不合,為了謀算楊巡老將軍,曾經與泰王聯手,壓製楊巡的用兵之策,造成了負水戰敗。當時太子身邊得用之人並不是你,是個叫鄭勇的人。後來楊家被抄斬,太子與荊國議和的主張得了重用,可是那鄭勇卻在幾年後,在軍營墜馬而亡。之後,才有了陳統領您的飛黃騰達……”
陳放聽得心驚,不知司徒晟小小年紀,怎麼會知道鄭勇這類舊事。
司徒晟低聲道:“當年,在鄭統領的馬鞍下放釘子的人,就是你吧?”
陳放瞪眼心虛:“一派胡言!我何時乾過這等事情!司徒晟,你膽敢劫掠我的家人可要想到後果!還不趕緊放人!”
司徒晟卻老早就查清了陳放的底,依舊沉穩道:“一個釘子,就可以抹殺所有的功勳。隻因為楊家的名聲太盛,太子也不願意擔負陷害忠良的罵名。太子怕有人追查此事,知道太多的鄭勇,一定不能留下。陳統領,篡權囚父的罪名,可比陷害忠良還要過分。您有什麼自信,待太子事成之後,您不會是下一個鄭勇呢?”
這話說得,可正是捅在了陳放的七寸上了。
他侍奉太子那麼多年,怎麼不知其人?
他為太子鞍前馬後這麼多年,銀子雖然不少賺,可是官職卻一直都不甚大。
隻因為太子用自己用得順手,不願意讓他升遷太快,離得太遠,用起來不得力。
等他做了九五之尊的皇帝,自己這個專門替他做臟活的,的確也無用武之地了……
司徒晟閃動著眸光,低低道:“人之選擇,往往便在須臾方寸之間,結果卻大是不同。陳統領,您如今便有此等改天換命的契機。隻要您肯棄暗投明,我不但保證你一家人無恙,更會請太後為陳統領的行為背書,絕對會以功臣論賞。可你若不肯依從。那麼再過半個時辰,便是你全家身首異處之時!”
陳放其人齷蹉,但是卻是個至孝的大孝子。另外他家是單苗獨傳,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如今才五歲。
司徒晟放足了餌料,就看陳放何時來咬了。
他慢悠悠又道:“陳統領,所謂從龍之功,也要確保你跟的,的確是一條龍。不然的話,不光是你的下場淒慘,你的家人也不得善終啊!”
……
總之,司徒晟再三保證讓陳放戴罪立功,並讓太後為他寫下保命懿旨之後,陛下禁宮之門便漏了縫子。
太後親自帶著內閣重臣闖入了陛下的寢宮,得見陛下。
老皇帝雖然中風,口眼略略歪斜,卻依舊能言。
當著太後和諸位老臣的麵前,立下聖旨,廢太子,改立三皇子為皇儲。
這能進來的老臣們,都是忠良之輩,看著陛下身邊無人侍奉的清冷光景,一個個哭得是熱淚盈眶,就連先前極力反對廢黜太子的老臣,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太子也是過於心急了!他若肯耐心等待,如此名正言順的皇長子,陛下豈能說廢就廢?
可是現在,他囚禁陛下,圍堵了三皇子府,還要脅迫陛下讓位,真是不可觸碰的禁忌都碰了個遍。
如此這般,哪個臣子還能說出維護他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