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 118 章 一封遺書(2 / 2)

醉瓊枝 狂上加狂 10021 字 10個月前

盛海老實回道: “日常如舊,每日吃飯睡覺,不吵不鬨。”

皇帝聽了冷笑一聲,聲音含糊道:“還真是沉得住氣,如此心機,朕以前竟然不察……也難怪他能蟄伏在朕身邊這麼久!”

這般深沉心機,他如何能留?更何況此人不光籠絡了他的心,還跟劉翼那孩子稱兄道弟,親密無間!

若說老皇帝始終對楊巡留存愧疚之心的話,在了解到司徒晟竟然是楊巡長孫的時候,湧出的情緒便隻剩下恐懼了。

他怕蟄伏在自己身邊的,是討取血債冤情的怨魂!

而現在他又是這般情形,絕不能給劉翼那孩子留下隱患!

這個惡人……就由他來做吧。

陛下閉上眼睛,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剛要讓盛海備下鴆酒一壺,賜給獄中的那位。

可就在這時,宮外卻有人來報,說是齊老帶著兩位老臣來見。

此時宮亂剛剛平定,齊老前來並不尋常,陛下點了點頭,讓宮人將位老臣引入內殿。

齊老一臉嚴肅,進了寢宮之後,便跪在地上道:“陛下,臣有事稟明。”

老皇帝披著衣服,一臉疲憊問道:“給齊老賜坐。”

祭酒大人乃朝元老,德高望重,陛下早就賜他免去全禮的繁瑣,所以祭酒大人像今日這般施大禮的情形也並不多見。

可聽了陛下賜坐,齊公卻依舊不肯起身,隻是一臉凝重道:“臣聽聞陛下欲讓新梅宜人受封和親,深覺不妥,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聞聽此言,微微蹙眉,冷冷道:“是新梅宜人不願,所以請閣老來說情?”

早就聽聞這個楚娘子八麵玲瓏,還真是門路甚廣,竟然能說動齊老前來說情。

祭酒大人聽到皇帝的置疑,隻是一臉從容道:“新梅宜人並不曾來求微臣。隻是……微臣曾經給新梅宜人做了證人定親,她既然已經與人結下了婚書,如何能再和親荊國?臣作為證婚人,必須要告知陛下,免得辱沒陛下清譽!”

老皇帝聽了,沉聲道:“既然是定親,便還未成親。她是和親最適合的人選,既然如此,之前的婚書便可作廢……”

齊公一聽,猛然抬頭,有些不敢相信,陛下病了一場,竟然如此蠻不講理。

老臣的倔勁也就此被激了出來,他抬頭揚聲道:“與楚氏定下婚約的,正是司徒大人。她雖然未跟司徒大人正式拜堂,卻婚書證人俱在,作假不得!她為臣子之未婚妻,陛下卻欲將她許配蠻夷,敢問陛下,這種荒唐事情,曾經出現在哪朝哪代?”

陛下被齊公的話激怒了。太後曾經跟他抱怨過,說齊公難纏,他如今也算是領教了。

老頭子的確可惡得很,張嘴便要將他往辱沒臣子臣妻的昏君上扣。

這個老不死,也該賜下鴆酒一壺,跟著牢中的司徒晟去對飲!

至於楚氏,她若是成了寡婦,再嫁人也不礙著辱沒清譽了!

齊公也看出了陛下臉上的怒意,卻絲毫不懼。

他已經從楚琳琅的口中,聽聞了司徒晟的遭遇,更是驚聞了司徒晟的身世隱秘。

這個孩子,原來竟然是老友楊巡的愛孫,是從戰場上幸存下來的可憐孩子!

當年楊巡戰死沙場,齊公為國為友,在家中慟哭日,以至於病重不起,在家昏睡多日。

待他身體調養得宜時,才從兒子的嘴裡驚聞了楊家被抄斬的事情。當時氣得他又是大病一場,懊悔自己病得不合時宜,竟然沒能及時阻止陛下的衝動之舉。

然而楊家居然還有遺孤,更是楊巡親手帶大的孫兒。

今日齊公進宮之前,已經給兒子立下遺囑,他是抱著必死之心,要傾力保住楊家的這根遺苗!

想到這,他再次說道:“另外,受故人所托,呈楊公遺筆書信一封,進呈陛下!”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封泛黃發舊的信封,讓一旁的盛海呈遞給陛下。

老皇帝看著盛海展開的信紙,曾經甚為熟悉的字跡,映入了眼簾。

這信……居然是楊巡寫給他的!

曾經也算親密無間的君臣,自然是熟悉對方的字跡,乃至遣詞論調的語氣。

當楊巡熟悉的遒勁字跡映入眼簾時,就算心硬如鐵的君王,鼻頭不知為何,也開始微微泛酸。

這封信,應該是楊巡出征最後一戰前的絕筆。

在信中,這位用兵如神的老臣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場戰敗,不僅詳實分析了自己可能戰敗的原因,甚至連戰敗後,陛下應該如何防守的策略,都一一點明。

信中楊巡表示,如今大晉內憂外患,並非與荊人用兵的好時機,然而君命在身,他隻能儘力而為之。

就算身死沙場,他也絕不怨陛下,隻是放心不下陛下與千秋社稷。

還望陛下能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振興國力。到時自然有比他楊巡更為驍勇的將士,踏平韃虜,收複山河。然後他亦是俗人,唯有一人放心不下,便是他之孫兒戒行。

這孩子身世坎坷,生母瘋癲,為父親和繼母不容。若他不在,這孩子必定要被人迫害,所以他早早做了安排,想要將這孩子過繼給友人司徒家。若是有朝一日,這孩子成才,能效忠陛下,那麼他楊巡的遺願也算得以繼承,隻求陛下善待這苦命的孩兒,那麼他楊巡馬革裹屍,再無遺憾!

整篇書信,字字句句捶打陛下之心。

原來當年楊巡出征時,便已經知道泰王與太子勾結,要聯合奪取兵權,各自壯大自己的勢力……

可那時邊關告急,楊巡是如此報著忠君赴死之心,前往戰場的。

看到了最後,老皇帝的手都抖了起來,這幾十年來,對楊巡日積月累的愧疚之情,一下子被這書信全都激發了出來。

他甚至激動得眼眶濕潤,老淚順著褶皺流淌出來。

齊公之前也看了楚娘子送來的這一封信,他當時也是哭得不能自抑,揚天捶胸,恨不得當年亦在沙場,與楊巡一同殉國。

所以陛下此時的激動,他亦能知。

可是今日,他入宮除了阻止陛下嫁出司徒晟的未婚妻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救出司徒晟一命。

所以趁此功夫,他再次跪地請求:“陛下,司徒晟便是楊將軍當年托孤的孩兒。他雖然不姓楊,可為人處世,一心為國卻與楊老將軍無異!這孩子……不該得陛下如此冷待啊!”

陛下依舊看著手裡的書信,心情有些起伏不定。

他並不太了解楊毅的家事,可若這封書信為真,那麼這孩子倒是不曾在叛臣楊毅的身邊長大,反而是跟祖父更親近些。

而且他改姓司徒,原來是楊巡的托孤安排,若這書信被他人知道,自己就算論處司徒晟的欺君之罪,恐怕也失了正經名目。

畢竟民間過繼,也是講究不問前塵。

這孩子是經祖父同意,過繼給司徒家的,以後承襲的就是司徒家的香火,自然也不好到處宣揚自己是楊家的孩子了!

皇帝若要以此論罪處死司徒晟,於情於理於法,都說不大通啊!

更何況司徒晟子從仕以來,兢兢業業,一心為朝廷,從無徇私可言,職田改造更是精壯了國庫,讓朝廷現在有了與敵國一戰的從容底氣。

更是在太子宮變中,力挽狂瀾,平定了宮亂。

若他之身世無人知也還好,現在齊公卻帶來了楊巡的托孤遺書,請求陛下善待他那苦命的孫兒。

豈不知,他已經命人備好了毒酒,正準備送功臣的遺孤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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