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司徒晟, 陶慧茹的牙都要咬碎了。
陛下竟然能原諒他這個楊家遺孫,這實在是出乎陶慧茹的預料。可既然如此,同樣是楊家後裔的陶讚, 也理應得到善待才是!
想到這,她用兜帽小心地將自己的臉兒遮住,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周家母子也同樣在人群中, 倒不是湊熱鬨特意來觀禮。而是趙氏今日拉了兒子和女兒入城,采買東西, 再順便尋個靠譜媒婆, 給自己的兒子女兒都說論下親事,無意中正撞上楚琳琅出嫁。
另外兒子最近的公事很不順,上司總是找茬。趙氏替周隨安發愁, 決定讓他厚著麵皮, 去找六皇子說道一下。
就算二人不再是連襟,可畢竟周隨安算是他的老部下,總要顧念著些舊情,給人一條活路啊!
可他們之前去六王府時,卻撲了空, 一問才知,六皇子夫婦趕著去參加司徒大人的婚禮去了。
因為周隨安回家時, 絕口不提楚琳琅再嫁的事情, 趙氏並不知司徒晟娶的是誰。
當他們回去,遇到了這婚嫁的長街車隊時,趙氏便停下腳步好奇觀看。
可是一旁的周隨安卻神色悲涼, 呆看著那坐在珠簾華轎中的俏麗身影。
便是三年前,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目送琳琅嫁給他人這荒誕時刻。
那個巧笑嫣然, 陪著他度過了最艱苦的少年時光的美麗女子,真的要嫁給他人為妻,再不會與他破鏡重圓了……
他怎麼會一不小心,丟了他此生的摯愛珍寶?
想到這,周隨安的眼中滑下了熱淚,哽咽哭出了聲音來。
而趙氏這時,也在周圍人嘰喳興奮議論聲裡,聽出了新娘子為誰。
她一臉不敢相信,還回頭跟女兒周玲秀確認。
這怎麼可能?她周家嫌棄的下堂婦,怎麼會轉頭嫁給朝廷炙手可熱的一品大員,如此三書六禮,紅妝十裡?
她又回頭問周隨安,這些可都是真的?那個司徒晟究竟中了什麼邪,竟然要娶楚琳琅。
所有的懊悔不甘,在趙氏連聲催問下,終於井噴爆發了出來。
“有什麼可奇怪的?她難道不配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嗎?隻是這麼好的女人,卻讓你百般挑剔,左右看不順眼罷了!”
趙氏沒想到一向孝順的兒子,居然這般告訴高聲跟自己說話。
氣得她剛開始都回轉不過神來,直到周隨安丟下她,轉身拂袖而去,才回神過來,氣得跳腳高罵:“怎麼事到如今,卻怪我的頭上來,我何時嫌棄過她?還不是你,招了謝氏那瘟星入門,再說了,她一個不下蛋的,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
看母親越說越下道,周玲秀一把捂住了母親的嘴:“娘,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真當人家還是我們家的兒媳婦?人家現在是堂堂禦賜帶著封賞的宜人,更是一品大員的妻子。你沒聽說嗎?這長街紅妝,有一半都是陛下的禦賜。你再亂說話,就是要害了我們全家!”
聽女兒這麼提醒,趙氏悻悻閉嘴。
的確,現在的楚琳琅,出入宮闈,結交的都是京城權貴,早不是她們這些七品城郊官眷,能夠攀附的。
趙氏知道她這個前兒媳有些本事,可從來沒想到,她離開了周家之後,竟然有如此的大造化!
難怪兒子勃然大怒,衝著她發火。楚氏沒有離開周家的時候,周家的日子的確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莫非陛下認為她是錦鯉吉祥,竟然是真的?而她一不小心,卻將這旺夫宜家的寶貝,拱手讓給了他人……
坐在轎子裡的楚琳琅,壓根不會留意街角這既不可查的騷亂,她小心翼翼地扶正頭上的鳳冠,然後微笑目視向前。
就算知道周家母子在街邊,她也不會分給舊人舊事半分眼神。
當花轎來到了司徒的府宅時,司徒晟走到轎子前,伸出大掌,將琳琅攙扶出轎子。
關金禾帶著女學的一幫同窗,在一旁笑吟吟地替一對新人高聲朗誦她們擬寫的祝詞。
這些女子,都是朝中王侯千金,有些嫁人了,所嫁的也都是朝中權貴。
她們如此聚齊,為自己的同窗高念祝詞讚歌,之前都可是從未曾有過。
而且就連太子妃也赫然在列,跟著一同朗誦祝詞。
沒辦法,楚琳琅在女學的人緣太好,那次綠洲遇險,女學的師生都欠了她一份救命的恩情!
所以給楚娘子的婚禮撐場子,簡直一呼百應。
如此排場,再次叫觀禮的人減了對新娘子的輕視。
世人隻道楚娘子出身卑微,乃是商戶庶女,卻忘了此女交友廣泛,儘是朝中貴女。
彆的不提,隻是她與太子妃的友誼,便是比姐妹還親,聽說這楚娘子不必遞交拜謁的帖,就可以自由出入太子府中。
如今三皇子即將登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所以楚娘子實際上,就是與未來的皇後義結金蘭啊!
想通了這一點,再無人敢輕視楚娘子的出身了。
那司徒晟也是人精一個,若是這楚琳琅全無些本事,怎麼得了司徒大人的青睞?
原本以為,楊家除了叛逃的楊毅,再無親眷長輩,司徒晟和楚琳琅成禮,大約要祭拜亡者牌位。
可是在這成禮的高堂上,赫然卻坐著眉眼明麗的中年婦人,接受著二人的叩拜。
互相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婦人就是當年被楊家休棄的瘋婦溫氏,是司徒晟的親生母親。
溫氏如今病情平穩,大部分時候,說話都是井井有條的。
隻是如今她坐在這紅燈高掛,滿眼紅綢的禮堂上時,她還是有片刻恍惚,依稀想起,自己似乎也曾經在這樣的禮堂,與一人叩首,承諾白首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