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番釋放善意的話,讓陶讚變成了尋到母雞的雞雛,恨不得撲閃小翅膀,飛入長嫂懷中尋求慰藉。
可惜他不敢造次,隻能一邊流淚,一邊哽咽道:“我……我怎麼會怪兄長?隻是這些事情突然襲來,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楚琳琅抬頭看了看四周並無彆人,便柔聲道:“走,我們去一旁的茶室坐坐,我也有許多話,要跟陶公子聊聊……”
……
前山皇寺山門一直車水馬龍,跟後山禁廟的幽靜截然相反。
因為後山地勢的緣故,登上禁廟之上的斷崖,就可以將前山皇寺的熱鬨儘收眼底。
陶慧茹被人挾持,站在這斷崖處已經許久了。
她瞟了一眼押解著她的幾個黑衣大漢,再看了看立在身前遠眺的高大男人,冷笑一聲道:“你居然敢再闖京城?你難道不知你的大兒子恨你入骨,若是知道你在這裡,必欲除之而後快嗎?”
聽了她的話,楊毅慢慢轉身,瞪向陶慧茹的眼中 ,滿是透著恨的厭棄。
他也是最近才知,這陶慧茹在楊家當年的兵敗裡充當了什麼角色。
不過是兩人夫妻口角,她卻拿了楊家來報複!
他當年為何要鬼迷心竅。陷入這毒婦的詭計,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累得溫氏被迫害發瘋,而父親也戰死沙場,最後楊家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而現在,因為荊國的節節敗退,楊毅在荊國的處境不妙!而他現在的妻子,不知怎麼的,居然知道了他將前妻一直養在身邊的事情,跟他勃然大怒,徹底鬨翻。
楊毅並不在乎,他當初娶這公主,也不過迫於形勢,心裡裝滿了仇恨之人,怎會陷入兒女情長的溫柔鄉?
所以他乾脆離開了荊國,帶著自己豢養的死士來到了大晉都城。
時不我待,這等難得的機會,他已經等待許久了!
所有的恩怨糾纏,便是今日一並了結吧!
所以就算陶慧茹高聲謾罵,楊毅也不為所動,隻是眼看著皇寺的人群漸漸散去,許多馬車紛紛折返,隻剩下太子六皇子等幾個皇子的馬車還沒有離開。
因為陛下病重,一眾皇子為了儘一儘孝道,要長守夜燈,在金佛麵前為陛下祈福一晚。
楊毅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的眼睛不錯地瞪向那皇寺,看著皇寺裡晦暗不明的微弱燈光。
當報時晚鐘再次敲響時,皇寺突然爆出驚天動地的聲響,隻見皇寺那邊漫天塵土,火光衝天,似乎是萬千煙花炸響一般。
陶慧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愣愣看著皇寺衝天的火光,片刻之後,仿佛受傷的母狼大叫:“讚兒!我的讚兒一定在皇寺當值!你……你做了什麼!”
她被押著立在斷崖上看了這麼久,若是再想不明白這裡有楊毅的手筆,便真的癡傻了!
楊毅知道,皇寺裡守夜的那些皇子們此時已經被炸的血肉模糊了。
那些皇子裡,也包括了狗皇帝最心愛的兒子……
再過不久,皇子們集體喪命的消息,便要傳入宮中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是多麼肝腸寸斷?
他要讓狗皇帝明白,家破人亡,獨留一人,到底是什麼滋味!
所謂殺人誅心!這比親手殺了狗皇帝,還叫人解恨!
想到這,楊毅忍不住望天大笑,笑得眼淚順著染上了風霜的麵頰,流淌而下。
“我做了什麼?我不過是拿你做要挾,說服那孩子畫下皇寺的布防地圖,再偷偷開門,讓我的人進去罷了!那新佛的肚子裡,裝著我請人精心研製的硫磺衝天彈,怎麼樣,威力不錯吧!哈哈哈……”
陶慧茹此時心懸兒子,已經要瘋了:“那……你有沒有告知讚兒,讓他夜裡不要當值,早點離開皇寺?”
楊毅麵色清冷:“他是寺官,皇子俱在,他卻借故離開,豈不是讓人生疑?他也是楊家兒郎,為了楊家滿門血海深仇,犧牲性命又有何妨?畢竟楊家的冤屈,不都是你這個賤人造成的!他為母償債,也理所應當!”
雖然楊毅也告知了陶讚,夜裡子時,要借口如廁,避開主殿。
不過這些事情,他懶得告知這毒婦,看著她心痛難耐的樣子,才叫人解恨!
陶慧茹卻以為楊毅真的這麼心狠,居然犧牲了讚兒來完成的他的複仇大計!
她一時恨得牙齒都能要出血來:“楊毅,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若真想報複,白日引燃豈不是更能折損大晉的能臣良將?可你偏不,無非就是讓司徒晟那賤種能及時離開皇寺!難道在你的眼中,隻有那瘋婦生的是你的親兒,讚兒就不是了?”
她的話音未落,楊毅伸手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住口!你也配說她!那日戒行大婚,我在門前將你不要臉跪求爵位的行徑看得一清二楚!她那麼溫婉的人,為何會突然發瘋?你當初到底都做了什麼,心裡難道不清楚?”
若說楊毅以前不耐後宅事務,全然不了解溫氏的委屈,可那日楚琳琅一身嫁衣立在門前,可是有條有理地還原了陶氏當年的齷蹉行徑。
溫氏那般柔弱的人,便如兔子一般馴良,是被人逼迫到何等地步才會發瘋?
想到這。楊毅緩緩抽出刀來——他騙了兒子陶讚,就算陶讚幫助自己炸飛了皇寺,他也不打算幫襯兒子救出他的母親。
這個毒婦,必須得死!
陶慧茹哪會看不出他的打算,卻是豁出去的惡毒大笑,然後在他的臉上狠狠唾了一口:“楊家滿門被殺,管我何事?你若在被俘時,像個血性的男子,以身殉國,不要妄想苟活,又怎麼會給楊家引來滅門災禍?無非是你故伎重施,用色相勾引了荊國的公主,才苟延殘喘罷了!怎麼?推到我的身上,你就乾淨了?最該殺之人,就是你自己!你這個不忠不孝,不配為人父人夫的東西!明明跟我已經許下了婚約,卻轉頭去娶溫氏賤人。娶了她,你卻不問不管,又嫌棄她矯情多愁善感!等後來娶了我,你又覺得溫氏溫柔小意,拿她當了外室來養……呸!我這輩子才瞎了眼,執著在你這火坑地獄中,我們母子這一輩子,都被你害了!”
她罵得表情猙獰,再加上誤會兒子已經不在,在這人世間門,她還有何期待?
半輩子的活寡,還有喪子之痛,都拜眼前男人所賜……
陶慧茹已經全然不想活了,可是臨死之前,她必須拉著眼前的男人一起下地獄!
她的話,句句都正中楊毅的心結,他再不能忍,舉刀刺向了陶慧茹的小腹。
陶慧茹並沒有躲閃,而是仿佛相迎一般,展開手臂,一把抱住了楊毅。
腹中劇痛的同時,她將藏匿在袖子裡的一把裁紙刀,狠狠刺向了楊毅後背!
這一刺,用儘了她的全力,就像她這輩子一樣,飛蛾撲火,一意孤行!
楊毅大叫一聲,用儘全力推開了陶慧茹。
陶慧茹的腹部已經被刺透,鮮血順著穿透的刀尖滴落,一臉抽搐,倒在了地上。她頹然喊了兩聲“讚兒,娘對不起你……”,帶著不甘的眼淚,嘴裡噴著胃袋裡湧出的鮮血,終於睜著眼睛,忘塵離開了。
楊毅的後背被刺傷,在屬下的攙扶下,頹然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雖然傷勢嚴重,可是前山的火光,太是撫慰人心了!
不過想到,這三皇子是老友廖中昌的養子,廖中昌對他愛如親骨肉,楊毅便是低低道:“中昌,你莫要怪我,誰讓他是狗皇帝的親生骨肉!”
說完這話,他便要起身下山。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身後,卻傳來了男子清亮昂揚的聲音:“廖先生不會怪你,因為在他的心中,你已不配為人!”
楊毅驚詫轉頭,卻看見本該葬身火海的三皇子,卻帶著人馬,正跟司徒晟一起立在他身後不遠的小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