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雍王麾下二十萬兵馬沒有下楚郡,而是徑自轉道駐在蘇北,如今正與咱們的兵馬隔河而望,戰事一觸即發。”詹老先生拱手行禮,邊歎道:“公子向來不願大起兵戈,更不願天下百姓陷入戰火,老臣昨夜出城親自去秦雍王營地,秦雍王帶了幾萬兵馬,都屬意留在城外,願意隻帶千騎親軍並使團進城;秦雍王雖有虎狼之心,卻也沉厚肅穩,素來不是信口開河之輩,老臣鬥膽,才命叫開了城門,如有不是,老臣願承擔一切罪責。”
珠珠點了點頭,起身把他扶起來:“我知道,不用多禮,老先生做的很好。”
要是彆人比較有野心的,根本不在乎打不打仗,隻會想儘辦法搞死政敵,變著法子把秦雍王弄死。
但珠珠知道,裴玉卿是真的淡泊清冷,他對皇位沒有一點興趣——畢竟那可是一個連玉璽都能放琴裡十幾年不動不看當沒這回事的真佛老爺。
他甚至還挺欣賞秦雍王的,屬意將這天下太平交給人家,再把這些跟著他的臣子安置好了,他就甩甩袖子繼續遊曆隱居彈琴品茗看他的破梵經去了。
所以珠珠原本對秦雍王真沒啥想法,秦雍王想進城就進城唄,想等著裴公子回來商量天下大事就等著唄……是的,原本。
所以在詹老先生鬆口氣,說起秦雍王屬意過幾日在行宮辦宴宴請江南官員家眷時,珠珠表麵平靜,心裡發癲,雞叫撲棱翅膀轉圈亂竄。
“姑娘手握盤龍璧,雖暫且不好正名,在臣等心中,早已如同主母。”詹老先生沒注意到少女難繃的神色,仍繼續恭敬介紹情況:“…秦雍王此行,隨行還有福安郡主並幾位宗親縣主郡君,冬至宴那日,百官家眷都在,恐怕要勞煩姑娘應酬一二。”
“…”珠珠不自覺搓起爪子。
“應酬什麼的…當然不是問題…”
詹老先生正鬆口氣,就聽見少女吞吞吐吐的聲音:“…就是,老先生,你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就是我最近突發惡疾,病得好嚴重哦,下不來床,見不了人的那種…”
詹老先生:“……”
詹老先生:“??!”
詹老先生震驚抬頭看著珠珠。
珠珠腳趾摳地,隻恨自己不能當場閉眼暈過去。
詹老先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委婉說:“姑娘…您、您如今已非默默無聞,不少人都知道公子身邊有您,極為愛重,您稱病不出麵,各家官員家眷按禮製也必要來拜見您…”
小鳥肩膀頓時耷拉下來。
詹老先生忍不住問:“姑娘是有何難言之隱?”
珠珠正心煩意亂,隨口胡扯道:“我聽說秦雍王在戰場殺人如麻,我小時候家裡人給我算過命,不能見殺戮太多的人,會折我的壽,我討厭他不想看見他。”
詹老先生:“……”這也太胡扯了!
詹老先生一時無語,但看著一臉信誓旦旦的珠珠愣是沒法說什麼,才隻好哄道:“那到時候姑娘就去後花園與女眷同坐,我等在前廳應酬秦雍王,等宴席過半,您道疲乏先行回來就是。”
珠珠的肩膀終於重新挺起來。
原來是這樣,哦,那這還行。
珠珠勉強同意,特地強調道:“我就去這一次哦,以後這種事我就不出來了,你們出麵就行。”
詹老先生隻得拱手:“是,是。”
珠珠一邊派人追殺燕煜,一邊給裴公子快馬送信,催促他趕緊麻溜回來,爹的衡道子來了,要人命了,這爛攤子她管不起了——她每晚做夢都想扛著馬跑啊!
遠水難解近渴,冬至宴那日,裴公子還沒回來,珠珠不得硬著頭皮上陣。
出發之前,珠珠坐在梳妝台前讓阿蚌使勁給她敷粉,把半邊臉敷得慘白慘白,在一層白.粉上重新畫出眉毛嘴巴,那造型,連鬼看了都得嚇得叫媽媽。
阿蚌畫得手都抖了:“小姐,還拍啊,真就這麼去啊。”
珠珠閉著眼,自顧自地說:”阿蚌,你知道我給衡道子戴的是什麼嗎,綠油油的帽子噯,超級大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噯,雖說是分席,但如果萬一不小心遇見他了,如果萬一他恢複記憶,如果萬一——”
“好好小姐您彆說了,我給您畫。”阿蚌腿打軟,想都沒想繼續用力給她拍粉,忍不住哽咽:“小姐,我真沒想到您進度這麼快,都和裴公子這麼親了,我看照天尊對您的在意,要是把記憶想起來了,再知道了這茬,那可真是要天崩地裂啊。”
珠珠:“……”可惡,她隻想嚇唬嚇唬阿蚌,結果反而被這女人嚇唬到了!
珠珠抖了一下,惱羞成怒道:“少說話!繼續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什麼了不起。”珠珠恨恨道:“我就是現在打不過他,等著吧,等裴玉卿回來,我趕緊涅槃掉,就再也不用怕他了。”
阿蚌聞言卻更想大哭,她已經聽說了,那位裴公子可也不是什麼好擺弄的老爺,那可是三生天的聖主啊!小姐怎麼偏偏總招惹這種祖宗人物!前有狼後有虎,這情劫哪有那麼好渡?!
可阿蚌看著氣勢昂昂意氣風發的小姐也不敢說什麼,隻能把話咽下去,哭喪臉給珠珠拍完一臉女鬼妝。
珠珠看著鏡子裡嚇人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還特地換了身從來不穿的淺素色裙衫,保準她爹來了都認不出她,自覺萬無一失,才轉頭往外走。
一路到了行宮,珠珠根本沒往前廳走,直接叫宮人給她帶路去後花園。
後花園開著紅梅,亭台裡已經坐滿了各家的命婦女眷,遠遠就傳來花香和脂粉香味。
眾多命婦貴女間簇擁著幾個衣著華美的貴女,為首是個姿容妍麗的少女,少女花容月貌,楚楚嬌柔,身後站著個侍女,抱胸耷拉個臉,在所有畢恭畢敬的侍女中堪稱一枝獨秀,那種囂張跋扈的神態彆提多眼熟。
阿蚌仔細看了半響,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小姐,那不是——”
珠珠臉蛋子一瞬間全拉下來。
如果說她之前還抱著最後一丟丟希望,那現在可好,嘩啦啦,全泡湯了。
瓊犀和碧華都跑下來了,那位秦雍王不是衡道子——她珠字倒過來寫!!